半晌后,岳子月抬眸凝视着徐晏宁,开腔道,“晏宁,我觉得祖母对我好像越来越不满意了。”
徐晏宁轻轻哼说,“怎么会。祖母一直都很疼爱你的。”
岳子月说话的时候,语气黯淡了许多,她说,“晏宁,咱们成亲都一年多了,我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老人家都希望媳妇能生个大胖孙子,可我很不中用。祖母再疼我,想必这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疙瘩的。”
“月月,你心思太重了,祖母不会这么想的。”徐晏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很是不足,因为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祖母求赐婚是真,月月没有孩子是真,任谁都会想是因为月月生不出孩子,祖母才放弃了她,让别的女人来生。
岳子月就当没看到徐晏宁脸上的心虚,她自顾自落寞地说,“晏宁,在咱们晋国公府,你我就祖母这一位嫡亲嫡亲的长辈,我不想和她心生嫌隙。”
徐晏宁知道自家妻子受委屈了,心里酸涩,他动了下自己的胳膊,将岳子月圈的更紧,一双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月月,我会和祖母好好谈谈的,定不让她和你生分。”
岳子月将脸埋在他胸膛里,徐晏宁感觉到了她小小的身子在抽动,他心里更是自责不已。月月是承恩公府唯一的嫡女,一直过着都是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从嫁给他后,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越来越少了,眉宇间时常可见愁容,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委屈了。
岳子月在他怀里默了一会儿,就慢慢地抬起了黑如点漆的双眸,徐晏宁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情很是沉重。
“晏宁,祖母每年都有去护国寺上香祈福的习惯,往年都是由几位婶婶陪着,今年,你我也去吧,我们在老人家身边伺候着尽点孝心。”岳子月嗓音微微有些哽咽,她说,“我……也想求菩萨能赐我一个孩子。”
徐晏宁心思一转,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他们俩一起去,简直就是投其所好,老太君见他们陪着,心里肯定很是高兴,对月月肯定会高看一眼。再有月月在寺里那么虔诚的求子,老太君看到也会很动容,这样她心里的那个疙瘩也能少一点小一点。
徐晏宁满口就答应了,“行,一会儿回家,我们请安的时候,我就和祖母提。祖母一般是在十月上香,那时候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我们借机还能在寺里逛逛。”
岳子月愁云惨淡的脸上就漾开了笑容,她望着徐晏宁,欣喜地点了点头,但这脸上的笑容没维持多久,又被愁云取而代之,“今日在家,母亲和我说,你娶侧室的事情她和父亲早就知道了,就是一直没和我提。他们俩暗里打探了一番,具他们说指给你的两个侍妾,一位是太师府的三小姐姚芊芊,一位是户部郎中钟炳坤家的大小姐仲玉兰。”
岳子月说到这里就去看徐晏宁的脸色,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她继续说,“虽然现在圣旨还未下,想必也就这一两天了。等圣旨下了以后,新妇很快就会入门,你……留在我房里就会很少很少。我这后再去寺里上香,别人会不会以为我是在求争宠,在求别让新妇怀上身子。肯定会认为我岳子月动机不纯,心急之下临时抱佛脚求保住自己荣宠的。这样老太君心里恐怕也不会痛快,只会对我越来越不满。晏宁,不如在圣旨未下,新妇未入门前我们去吧。这样祖母对我能多几分好感。”
徐晏宁听到她这一些话,心里思量了一番,很快就认同了,他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细嫩的脸颊,说,“那确实是要快点去。”
他说,“这话由我来说,我们明日就去。”
“嗯!”岳子月听后,欢喜的点了点头。心里的那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现在就看她母亲的安排了。
徐晏宁抱着岳子月,胸膛起伏几下,缓了几口气……
**
晋国公府东院俪秀阁,老晋国公正室、徐晏宁亲祖母的住所。
徐晏宁和岳子月一前一后走进了这个宽敞明亮的院子,他们俩一到,就有通报,“孙少爷孙少夫人到。”
门口打帘子的丫鬟连忙掀开了帘子,俩人走进了屋子。一进屋子,就看见了坐在软塌上和身边嬷嬷说话的祖母,听到他们的脚步后,徐老太君就停住了嘴,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换成了严肃的表情。
“孙子/孙媳给祖母请安。”徐晏宁和岳子月跪在了丫鬟拿来的软垫上。
徐老夫人清明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垂头跪着的岳子月身上,脸上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她说,“晏宁,你起来吧。”
没有让月月起来,这是对她又有些不满。徐晏宁唇角微微地动了下,原先想为月月说几句好话,但是一想到他每次替她开口,祖母似乎更是生气,这就忍了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好了,看祖母这是为什么刁难月月。他不动声色的起身,这时丫鬟给他搬来了凳子,他神色坦然地坐了下来。
徐老夫人垂眸看着神色平和的岳子月,问道,“月月,你和晏宁这是去哪儿了?”
“回祖母的话,孙媳和夫君去了一趟娘家。”岳子月据实回答,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地说,没有以前的慌乱和不安。经过这两天的事儿,她突然能摸到了一些东西,就是如何说话,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老太君既然这么问,就说明她已经知道她和晏宁回了娘家,若是她矢口否认,老太君自然会知道自己在撒谎,这会使她对自己越来越反感。
“月月,你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知道的人清楚你是思念父亲母亲,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晋国公府亏待了你,给你气受呢。这让别人怎么说我们晋国公府!我们晋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放!”徐老夫人很不高兴,她疾言厉色道,“做了人家的媳妇,要收收心,不能再随心所欲,不能再由着自个心思想当然的做事情。凡事都要想想你夫家的脸面。”
“祖母教训的是,孙媳受教了。”岳子月一反往常低眉顺受的受气包样子,清脆脆地应了下来,脸上没有一丝委屈和不服气。
岳子月继续说,“祖母,月月一定会改正的,以后会注意,一定不总往娘家跑了。”
她这样子,倒让准备一大箩筐要数落她一番的徐老夫人噎住了。孙媳妇都这么诚恳的认错了,她若是再不依不饶奚落她一番,不免的让人觉得她仗着身份故意刁难媳妇,落一个刻薄的形象。
“行了。记在心上就好了。快起来吧。”徐老夫人不再为难她,松了口让她起身。
岳子月在地上扣了一个头,声音轻柔和缓,“多谢祖母。”
她这个样子,倒让徐老夫人和徐晏宁很是意外。岳子月端庄大方不假,但是以前做姑娘,可能是家里太惯着宠着她了,她不喑世事,像个孩子似的,喜怒哀乐全放在一张脸上,对别人全凭喜好做事做人,不会服软不会示弱不会说句好听的。此刻像现在这么受教的样子简直是没见过,太令人大跌眼镜了。
岳子月起身,缓缓地坐在凳子上,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整个人端庄大方。徐晏宁和徐老夫人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颇为吃惊。
徐晏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后,想起了马车里和自家媳妇的打算,微寻思后,开了腔,“祖母,您每年不是都去护国寺上香祈福吗,今年做打算了没有,想什么时候动身去?”
徐老夫人将目光从岳子月身上收回,听他提到上香的事情,脸上就露出笑容来,“早晨的时候,你几位婶娘过来,我们还聊到了去护国寺的事情。我们几人一合计,觉得十月初日子不错,打算那时候去。”
徐晏宁说道,“祖母,孙子听钦天监监正蒋大人说,慧行高僧从外游历回京,住进了护国寺。”
“慧行大师!”徐老夫人听到这一名字,惊讶极了,她微弯的背立马就挺直了,“慧行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此次怎么回京,还住进了护国寺?”
岳子月听到徐晏宁提起慧行大师,拿着帕子的手稍稍的攥紧了,她和母亲商量的办法,就是通过慧行大师的嘴,让徐老夫人知道自家夫君没有生育能力。慧行大师在嘉元朝所有子民的心目中,是像神一般的人物,他高深莫测,深受子民的信服。由他来说,徐老夫人一定会深信不疑。
至于为什么能请得动慧行大师,是因为他们承恩公府的姑奶奶,当朝已逝的文惠皇后和慧行大师有些渊源。家里有文惠皇后留下的慧行大师亲赠的佛珠,只要拿着佛珠去找慧行大师,慧行大师必会帮忙。
徐晏宁黑眸在岳子月脸上落了落后,转眸看向徐老夫人,低声说,“据说是为了帝后陵墓修葺回来的。”
“哦,那怪不得。”徐老夫人心里了然轻轻地点了下头,脸上就浮现出失望之色。她心里只叹可惜了,既然是为了帝后陵墓回来的,想必在护国寺也待不了几天就会被召进宫,接着就会去陵墓。想送名帖,让大师指点下明经,根本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