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迟早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皇帝不语,他总觉得……高洋太过仁爱心细,毫无帝王之相……
“若三皇子还在……”
“段殷。”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高晟了,皇帝依旧如往常,沉声打断。
但从他第一次提及却并未受任何责罚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愿。
“臣逾越了,陛下恕罪。”
皇帝微眯着眸子,沉吟了半晌,
“此事不必再提,朕,自有打算。”
“……”
段殷但笑不语,他很期待他会以什么样的托词,实现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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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尘阁内,楚倾依旧剪着窗前的花草,心情似乎不错。
回楚府已有两日的时间了,楚泽未曾来过,坊间她长宿逸云轩的传闻风头也过了,南境招兵之事如火如荼,她终于能安心的守着这一隅之地,偷几天清闲了。
她一边拿着花浇,一边看着眼前的花草,不经意间抬头,视线就撞进一双墨色的眼眸,他正撑着手肘,倚在窗边看着她。
正是午时,阳光难得柔顺,不骄不躁,缓缓撒在两人身上,静谧而美好。他们皆是一身红衣,面目如玉。
隔着花草,四目相对。时间似乎静止了片刻,察觉到他嘴角的笑意,她才回过神来,他似乎已经在这看了她很长时间。
不知怎的,许是因这阳光微风与空气都太过正好,楚倾将手中的花浇指向叶初阳……
意料之外的,他没躲。
然后,就看见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润湿了脸侧的几缕头发,他依旧那么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调笑的意味。
楚倾怔住,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立马放下了手中的花浇,
“我……不是故意的!”
叶初阳不语,下一刻就翻身进了室内,逼着她后退了几步,他勾了勾嘴角,
“你觉得……我该生气吗?”
楚倾有些后悔刚才草率的玩闹举动,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不该……”
猛然,他的俯身吻住她的唇,任脸上的水顺着轮廓,滴到她的脸上。楚倾不断抵着他的胸口,他却没再妥协,将手禁锢在她腰间。
过了许久,久到楚倾感觉跟不上呼吸,他才缓缓放开她,看着她发鬓的湿意,心满意足,
“现在不生气了。”
“……”
楚倾喘着气看他跟没事人一样,心里越发不满,这两日他还真早上来,晚上也来,而且每次……都不由分说的,嗯……像刚才那样对她。
此时他侧目看着窗前的花草,舔了一下自己殷红的唇,才开口,
“为何非要摆在窗边?”
“……”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拦他,即使没什么用,但看到他从窗户进来时总要多迈一步,楚倾心里格外解气。
“为了我么……”
叶初阳不经意的一句话,楚倾怔然,她刚才明明,应该没说出来啊……
“不是……就打发时间的!”
叶初阳挑眉,
“对啊,为了想我时打发时间。”
她竟无言以对。
叶初阳见状,眉眼间笑意更大,径自坐在了桌前,而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时,笑意渐消,
“用过午膳了吗?”
楚倾听着他沉闷的语气,也坐到了桌前,撑着手臂看着饭菜,
“没有。”
叶初阳墨色的眸子里晦暗不明,楚倾知道他看出来了,
“不然,你吃了吧。”
叶初阳挑眉,看了她半晌,下一刻竟真的伸出了手,楚倾立马拽住他的胳膊,笑意里有着无可奈何,
“你还真吃啊!”
叶初阳不语,似乎等着她的交代,
“今日是西域乌头,昨日是断肠草,前日是……”
叶初阳未等她说完,就迅速起身,身上的气息阴沉至极,楚倾拦在他跟前,似乎并不在意,
“不过是些最寻常的毒物,没事的。”
叶初阳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犹豫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什么,他无非是想让她离开左丞府之类的,但他知道楚倾不愿……
“杀了她,便利许多。”
“我与她的事,我会解决的。你不许插手。”
“……”
叶初阳蹙眉,他知道楚倾制毒的本事,但他不愿让她如此费心费力……
“不过,现下有件要紧事。”
“……”
“我饿了。”
“……”
叶初阳眸色复杂,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带你出去吃。”
楚倾松了口气,立马点了点头。只要他不去插手,什么都好说。
再说,她倒是喜欢跟着他翻墙。
天色渐暗,她才回府,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串糖葫芦,面色纠结。
不过是她以前醉酒时说过的一句玩笑话,他倒是惦记到现在,今日拉着她在糖葫芦的小摊边停留了许久。
虽说他面覆薄纱,楚倾依旧不放心,想拉着他离开。可他还是扔了十两银子,拿了两串糖葫芦塞在她手里才送她回来。
楚倾直到倾尘阁,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消散,推门便见繁芜蹙眉坐在桌前,
“回来了……”
“嗯,饭食,你都撤下去了?”
繁芜点头,眉宇间有些怒意,
“一连两日了,她这是想恶心人吧。”
楚倾嗤笑,她这两日来,一直觉得这毒是楚兰下的。可直到今日上午,她才明白……
她看见灵儿在膳房,亲手将她的膳食端了出来,旁边的婆子打趣,
“这么惦记着旧主子啊!”
灵儿微笑,眼眸一如从前,
“我现今也是两处为难,这件事,别让大小姐知道……”
“我懂!我懂……”
然后她就看见灵儿转眼将袖中藏好的西域乌头撒在了饭食中。
暗处的她不由嗤笑,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她只当她是听命于主子。可回来后她才听闻,楚兰去偏宅看望李霜,已数日未归了。
她也才想起,这种伎俩,楚兰很难会乐意。
“楚姑娘?”
楚倾回过神,冲繁芜微微笑了笑,
“无妨,此事我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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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楚兰,坐在床榻前,看着苍老的不成样子的李霜,眼眶泛红。
“母亲,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李霜点头,却一句话都没说。
昏黄的烛火映着她两鬓的白发,她缓缓躺回榻上,任泪水顺着脸颊流入双鬓。
楚倾走后,她只见过楚泽一面,那一面,夺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李霜,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再如此放肆。”
她知道她自己理亏在先,原以为像以前一样搪塞服软也就过去了,可楚泽始终冷着脸,不发一语。
当他命人端来一碗药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你不能这么对我,楚泽!”
“你话太多了,既然你管不好自己的嘴,我就帮你!”
“不……我日后不会了!”
楚泽不语,驱散了所有下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怪只怪……你知道的那些事……”
“怎么!那些事……楚倾也知道,凭什么你放她走!却这么对我!”
楚泽眯了眯眼,脸上的皱纹揉做一团,
“有安子陌就够了……”
“不……这不公平。”李霜眸色越发黯淡,猛然抬头,
“你还是为了那个女人!你还是放不下她!”
楚泽忍无可忍,端起了那碗药,随即捏住了她的嘴,不论她怎么挣扎,他都生生将药喂了进去。
“你知不知道……自那日之后,我没睡一次安稳觉,你知不知道……”
“唔……”
她颓然的坐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楚泽站在她边上,低头看着她,似在看卑贱到泥土的人,
“我留着你这条命,日后也不必再说什么话了。以后,去偏宅吧。”
李霜想喊,却什么都喊不出来,泪水混着汗水弄得她极为狼狈,楚泽走到门口,又说了一句话,
“你最好……还顾及着兰儿那丫头。”
瞬间,李霜顿住动作。她似乎忘了,即使楚泽外人面前如何软弱温和,但他能走到现今的这个位置,只是因为,他是一匹狼。
即使她跟了他三十年,即使她从来对他忠心顺服,即使他宠爱楚兰,他依旧可以威胁,可以逼迫,可以毁掉一切。
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他唯一的一丝温度与柔情,怕是都随着那个女人埋入黄土了……
夺了她的权利,轻而易举,她没有枝节,也没有什么靠山,一夕之间,全都变了。她来到这偏宅,彻底过上了暗无天地的日子。
此时,她感觉到楚兰在她身后的低低啜泣,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在她面前泣不成声,而作为母亲,她却什么都帮不了她。她怕自己忍不住告诉她什么,毁了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