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沈千容懊恼的跌坐在地上,恨不得揪了师兄的衣领,挥手给他一掌。
师父所教授的阵法,她虽不曾认真习得,但也知晓个大概。这竹林的阵法,却是全然摸不出头绪。她困在其中,竟是不知到底困在了何处。
然她走了太久,终是乏了。索性靠在竹子上,闭上眼休憩。直至千阳同应儿一起找来。她方才拍拍利落的起身,抬手便扬了指尖妖娆的花朵。
千阳同应儿俱是极其惊诧的凝着她,沈千容却是陡地悠然的笑了,她一步步走向千阳,一字一顿道:“今夜我闯了竹林,被困。是你找到我,被我威逼利诱,带我出去。”说着,遂转眼看向应儿,眉目轻挑的笑道:“至于应儿嘛,今夜我并不曾见过她。”
应儿吸了口气,身子陡地绷紧,停顿了片刻,慌忙折身往回走。一面又是急急道:“是是是!奴婢今夜睡得很好,并不曾见到小姐。”
小姐这般体贴她,她怎能不立时离开?这一夜,他们总归要有人带小姐出去,而带小姐出去之人必然要受到公子惨绝人寰的责罚。那责罚她自认承担不起,倒是逃跑利落些。
千阳不得已将她带出去,沈千容一眼便望见靠在竹子上睡着的那人。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在他身前蹲下。
他们许久未见,他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沈千容很想伸手摸一摸他,但怕吵醒了他,便双手托腮,这么静静地看着。
熟料,安稳睡着的人突然薄唇微张,低低道:“你再这般看下去,天便要亮了。”说罢,便是缓缓睁开眼。
沈千容的脸颊陡地热了起来,然她素来不是这般扭捏之人,当下略一狠心,便是抬手勾挑了他的下巴,下颌微扬道:“天亮又如何?倒是叶将军千里奔波,所谓何事呢?”
叶阑青望见她又可以这般撩人,心下担忧方才少了大半。
他微微扬唇,端是温和温暖的笑意,然他乍一张嘴,身子到底有些紧绷,不大随意。
“我想来见见你。”他略有些艰难地开口。
沈千容立时咧开嘴笑了:“有多想?”
叶阑青身子靠着竹子,一只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悄然握紧,方才竭力镇定的凝着她的眼眸:“一日不见,如三秋。”
她收回手,托着下巴:“那岂非已是百余年未曾得见?”
她笑得颇是恣意,身子虽是未曾恢复至从前,这兴致却是全然苏醒。尤其,他这般正经又这般别扭的模样,委实让人欢喜。
叶阑青却是郑重地点点头,倒没了那一丝囧状。
他沉沉的凝着她的眸子,嗓音略有些沙哑道:“千儿……”
“嗯?”沈千容听着这声唤,心口炸开了花,但仍是竭力忍着,听着他余下的言辞。
“我现下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可还想问一问你,是否如初?”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颇是紧张。
沈千容清丽的眸子明媚的闪过狡黠:“是与否,可有不同?”
叶阑青微微摇头:“无论是否,我心已定。此生,只认你一人。”他的眸子坚毅安稳,如此酥麻的情话,偏又被他说得如此清冷镇定。但她知道,这是无处可逃了。
沈千容不由自主的扑进他怀里,叶阑青下意识地僵了僵,方才伸手拥住她。这温软来得猝不及防,却又是渴望已久。
沈千容靠在他怀里,想着这一夜是不能睡了,明日再好好地睡上一天,她这般想着,心下便愈是欢喜。
然他突然到来,她到底有些话要问他,遂捏了他的衣角道:“叶阑青,你打长安来,便没什么话要问我吗?”
叶阑青轻柔的拥住她,哪还有心思想流言万千?然她这般问起,他便如实答:“世人皆道你是妖女。”
“所以呢?”沈千容莞尔,长安城内的诸多大事都与她有关,如是新皇再推波助澜一番,自是要将所有的罪责推在她的身上,她亦没甚意外可言。
“所以……”叶阑青垂下头,眼眸深邃,眸底墨色似有万千汹涌。“我送来了肉身,供你享用。”
第44章 你还记得
沈千容本是一眨不眨的凝着他, 这会儿倏地生了羞赧之意。然她正欲错开眼, 眼前的面庞却是倏地在眼前放大开来, 她的眼里便只余了叶阑青漆黑的瞳孔。
他的鼻尖轻轻擦过她的鼻尖, 最后温软的唇瓣相触。
沈千容浑身一阵酥麻,慌忙闭了眼, 整个人僵硬的一动不动。
他似乎也有些不谙其道的笨拙, 厮磨了好一会儿,方才撬开她的齿关, 更紧密的纠缠。
沈千容身子酥软的一塌糊涂,仍是在他放开她以后,方才急促的喘息着,而后满脸红晕的看着他。
叶阑青伸手摩挲着她白嫩的脸颊, 目光柔和愈胜:“千儿,我想我应很是喜欢你。”
“嗯?”沈千容微怔,他怎么又表白了?倒不像他往日里那般一本正经的作风。
叶阑青似有些了然她的疑惑,遂道:“是之祁说,如我心内有你,应当让你知道。”
沈千容眨眨眼:“他倒办了件好事。”
“嗯。”叶阑青握住她的手,置于掌心。“这一次,他本欲同我一起前来, 但梧秋有喜, 他须得留下照应。”
沈千容听他所言,脸色不由得黯淡了几分,好一会儿方才揪着他的衣角, 闷闷道:“我身子大伤,只怕这几年都不易有孕。”她当时能够保住性命,已是十分艰难。
叶阑青不由得被她逗笑:“你这脑筋究竟是怎么转的?我不过提上一提,你便想到了那么远的时候。”说罢,瞧见沈千容满眼委屈的凝着他,立时正色道:“千儿,我还不曾铺锦十里迎你进门,怎能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你还记得?”她一眨不眨的凝着他,眼里是泪,唇边是笑。
叶阑青垂了垂下巴,面色极是郑重:“永生不忘。”
沈千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里,只盼着时日流转能慢些,然她到底是身子不济,终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天蒙蒙亮时,方才醒来。
她一睁眼瞧见眼前之人,立时揉了几次眼睛,方才蹦跳着站起身:“真的是你?”她眼底的欢喜满满的都要溢出来。
叶阑青一夜姿势未动,身子略有些僵硬,但沈千容这般欢喜,他愈发是竭力忍着,不让她瞧出分毫。于是,当下便也是利落的站起身,笑着看向她:“不是做梦。”
沈千容欢喜的要原地转圈,然她一转身,脑子就有些发蒙,幸好叶阑青及时接住了她,她方才晕晕道:“想来,是我需要喝药了。叶阑青,让千阳送我回去,你不要走啊!”
“好!”叶阑青应允她,“我不走。”
沈千容再醒来时,已是在竹林深处自己的竹屋内。应儿候在一旁,脸色不大好。
“发生何事了?”沈千容顾自坐起身下床,应儿便自一侧的架子上拿了外衣递到她手上。
沈千容穿好了衣裳,应儿才道:“太子殿下已经被带到这里了。”在这竹林内,一贯是称呼师兄为公子。那这声“太子殿下”便是长安哥哥了。
“那便带他来……”沈千容随口应着,转而又是陡地住了嘴,眸色惶然的看向应儿,“师父见过他了?”
“是!”应儿垂首,“太子现下便在您师父那里。”
沈千容深吸一口气,冲应儿道:“随我过去吧!”她许久不曾回来,略有些拿不准师父对长安哥哥的态度。
应儿却是一动不动,沈千容侧身看向她,她方才嗫嚅道:“林主命人带太子去了山洞。”
沈千容神色一紧:“那便我自己去吧,你在这里候着。”
“小姐!”应儿忙跟上她,“我还是同你一起吧,如有什么意外,我也能帮上一二。”
“好。”沈千容应了声,看应儿的情形,师父似是极为恼怒。原本她也是不悦,长安哥哥竟不肯来见母亲一面。但师父的恼怒同她的不悦,却是全然不同。
果然,她同应儿方才走至山洞,还未及进去,就已然听见师父挥舞长鞭的声响。那鞭子挥打在人身上,一鞭就足以让人皮开肉绽。师父上一次拿它鞭笞于人,还是师兄幼时,拿来督促师兄练武所用。
沈千容慌忙跑进去,一眼便望见长安哥哥佝偻着背跪在母亲的冰床前,后背的血痕森然入骨。
“师父!”她慌忙在长安哥哥身侧站住,“您再这么打下去,哥哥他就没命了。”
沈婉婉陡地望来,却是凝着地上跪着几乎奄奄一息的男子,目光如冷冽的刀刃一般打在他的身上:“这便是那个老皇帝养的儿子,和他老子一样,冷血无情!”
“师父……”沈千容眼见得她又要扬手,慌忙走过去,紧握住她的长鞭。“您不是说,当年母亲为了生下哥哥受了极大地罪么?您就这般打死了哥哥,母亲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沈婉婉扬起的手臂这才缓缓垂下,然她凝着长安哥哥的眼眸,仍是满满的杀意。
沈千容刚松了一口气,这时便有一位师父身侧的侍女进来禀报:“林主,那女子即将临盆,您看可是请了稳婆进来?”
众人皆是惊异的望过去,沈千容将要开口,哪料师父已然冷冷一笑,狠厉道:“请什么稳婆?她的儿子我杀不得,不能找人去陪她,正好叫了她的儿媳前去,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