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雨水顺着她的泪痣滴落。
“现在杀手穿的衣服都比我还好了吗?”
她收起碎片,转身去找下山的路。
走着走着,她不知道怎么竟突然拐到了一条大道上。
看着平坦的大路,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上山的大路,那她爬什么山野小径啊!
这时,远处突然有车轮声响起。
华裳走到路旁,避开路上的水坑。
那辆马车却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驾车的抱琴咬着牙道:“我家郎君请冠军侯上车。”
华裳挑眉一笑:“这么好?可惜我全身湿透了,恐怕也会把你们马车弄湿吧?”
说罢,她就以他们来不及反悔的速度一扭身钻进了车厢里。
抱琴无奈地看了一眼车厢,见自家郎君没有将冠军侯踹出来,才慢悠悠地挥了挥鞭子。
郎君啊,你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妖孽上车呢?
车厢里,楚江仙坐的离她远远的。
华裳拢了拢湿乎乎的头发道:“我还以为楚御史你早就下山了。”
楚御史:“唔——”
他双眼不离她的发丝滴下的水珠。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华裳笑了笑,故意摇了摇头,甩的水珠到处迸溅。
楚御史连忙抓住身旁的一个东西,兜头罩住了华裳。
华裳摸了摸发现那竟然是一件披风。
他探出手指,隔着披风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华裳闷声道:“不欺负你们这些文弱书生而已,你要是我手底下的士兵,我早揍你八百回了。”
楚御史低声道:“冠军侯若是我的学生,我也早让侯爷罚抄经书了。”
“你想做什么?该不会是给我扣麻袋,揍我一顿吧?”
楚御史一本正经道:“嗯。”
“喂喂……”华裳想要挣扎,却发觉他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用那件价值不菲的披风替她将头发上的水珠一点点吸干。
楚江仙揭开披风,低声道:“冠军侯该多注意一些。”
“注意什么,我又不会生病。”她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楚江仙一脸嫌弃地躲了躲,嘴上却道:“是人都会生病,冠军侯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会冷,会痛,会生病。”
华裳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你这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江仙捻了捻手指上残留的水珠,淡淡道:“我这人特没意思。”
他这副一本正经抱怨的样子,反倒让华裳笑弯了眼睛。
“恰好我有意思的很,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儿,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啊?”
楚江仙坐正了身子,抬眼问:“什么事情?”
华裳望着棚顶,一项项数着:“打猎啊,赛马啊,比武啊……”
楚江仙重新缩回原来的角落,恹恹道:“敬谢不敏。”
华裳:“哦,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楚江仙的眼睛亮了些,他缓缓道:“弹琴,下棋,喝茶,赏花……冠军侯能陪某一起吗?”
华裳整个人瘫软在毯子上:“可饶了我吧,我宁愿上战场。”
楚江仙抿了抿唇。
华裳眼神一闪,突然扭头问:“是我错觉吗?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在勾搭我。”
“勾搭?”他蹙眉。
“那调戏?撩骚?”
楚江仙并紧双腿,转过身子道:“冠军侯多虑了。”
“哦。”
华裳掀开车帘看了看:“你这是要送我回府?”
“冠军侯不回?”
“有些事情,你先送我去皇宫。”
楚江仙虽然好奇华裳的事由,却还是紧守本分,没有追问。
到了宫城外,华裳朝楚江仙告了个别,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下去。
楚江仙原本想要拿伞的手僵在了座位上。
抱琴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郎君,这披风怎么湿了?一定是冠军侯弄的。哎呀,都湿成这样了,您就别抱在怀里了。”
楚江仙慢了半拍低下头,这才注意到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披风。
抱琴见自家郎君飞速地将怀里的披风扔到一旁,活像抱得不是披风,而是点燃爆竹一样,而他自己则睁着眼睛愣愣地呆坐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
真是邪了门儿!郎君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华裳被太监引进宫殿,等站在了赤红色的地毯上,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狼狈,从她身上滴落下来的水珠不一会儿便洇透了地毯,加深了颜色。
狼狈就狼狈,就当她是狼,圣人是狈了。
华裳挠了挠潮湿的头发,一脸坦荡。
不久,明黄的帐子后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老老实实下跪。
“免礼。”带着轻喘的男声传来。
只是做做样子的华裳立刻站好。
“何事?”
圣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身体并不大好的样子。
华裳长话短说:“微臣去隠山寺的路上遇到了一伙黑衣人正在围杀一名女子,微臣救了那名女子,也从领头的黑衣人身上偷……呃,拿来了一样东西。”
她掏出了那枚狼牙吊坠。
明黄的帐子被掀开一角,一个低眉顺眼的太监恭恭敬敬接过,又重新钻回帐子里。
里面的人似乎在仔细打量这物件,良久都没有声音传来。
华裳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便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好久,圣人才重新出声,只是问题奇怪的很——
“你去了隠山寺做什么?”
☆、第9章
这个问题可没在华裳的计划中,可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最近运气不好,想要去求佛祖保佑。”
帘子里又没有声音传出,良久,才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笑声震得华裳的耳朵一阵酥麻。
“原来你也开始信佛了吗?”
华裳摸了摸鼻子。
皇上气息一变:“还是去见应汲?”
现在的重点应该是那伙黑衣人吧?华裳不明白圣人为何突然开始对她去隠山寺这件事感兴趣了。
华裳淡淡道:“臣去之前并不知道他就在那栋庙里。”
皇上“嗯”了一声,随即问:“你对那伙黑衣人的身份有何猜测?”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圣人的语气莫名轻快许多。
不过,说上正题,华裳的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这种挂坠臣曾经在与突厥的战斗中见过,据说他们部落里的男性在十几岁的时候会有一次历练,若是能够单独宰杀一匹野狼,就可以被部落奉为勇士,他们也会佩戴上野狼的狼牙以显示自己勇士的身份。”
华裳声音冷严:“臣怀疑追杀那名娘子的黑衣人是突厥人。领头的是突厥勇士,可见这帮黑衣人是突厥战士中的精英,而那名娘子的身份也定然不简单。”
皇上没有追问,华裳便继续道:“而且,那名娘子当着臣的面跳下了万丈悬崖,用勾爪勾住了悬崖峭壁,那勾爪……臣见了可是眼熟的很,不正是臣曾经加以改造的吗?”
当年大周派兵攻打东突厥的城池,为帅的正是华裳的父亲,华裳和两位兄长也在军营中历练,城池久攻不下,当时年仅十岁的华裳竟将攀墙玩耍用的勾爪加以改造,成为了那一战胜利的关键。
天生将才,不外如是。
华裳抱着胳膊道:“现在的西突厥活跃在天山脚下,游牧而居,从来就没有固定的城池,那勾爪自然也用不到了,臣当年直接通过阿爹将图纸献给了陛下,不知道现在这勾爪究竟是哪一方在使用?”
“臣担心连陛下自己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逾越了。
皇上的声音自帐内传出:“你的意思是说朕被奸人蒙蔽,还是说手下大臣有被突厥收买的?”
“臣不敢。”华裳垂下头,耳边湿漉漉的碎发勾了勾蜜色的脸颊。
“朕知华裳你爱朕之心,可天下人不知道,还望你以后慎言,切莫再让人抓到了把柄。”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华裳挠了挠脸颊,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皇上轻咳了一声,随即道:“这件事朕已知晓。”
华裳又应了一声“是”。
皇上的声音放轻了些:“朕并非不信你,而是……有些事情是不该你知道的。”
华裳虽然在有些地方迟钝的要命,可在关乎战斗方面却有着近乎野兽的直觉。
她下意识便有了猜测:圣人手下必是有见不得光之人替圣人刺探情报,那位身手矫健的娘子可能是出自其中,为什么会遭到突厥人不远万里的追杀?难道是得到了某些重要情报?
华裳一个激灵,立刻道:“微臣明白,微臣虽已不在军中,但只要陛下需要,微臣便立即披挂上阵,责无旁贷。”
即便二十岁是她的死结,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华家人不怕死,也不畏死!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帐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华裳抬起头,只见帐子上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说这样的话是在跟朕撒娇吗?”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华裳有些懵:“啊?”
“还是在埋怨朕剥夺你大将军的职位,收了你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