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同发来的信件一封接一封,皆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看着蔺伯钦焦头烂额的样子,楚姮也是心疼,忍不住问他:“春二姐是不是偷着给你什么信物了?钗子?香囊?你可别不好意思告诉我。”
“姮儿,我真没有收她的东西。”
楚姮嘟哝着倒了一杯茶:“那春二姐以前做黑店老板的时候,就对你不安好心。她定是给过你什么情书之类,你瞒着不告诉我。”
蔺伯钦无奈解释:“姮儿,事已至此,若真有什么我怎会不拿出来?再者,我怎会收春二姐东西?即便真的收了,那你也一定在场亲眼目睹。”
“你就是在花言巧语,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儿。”楚姮戏谑的说。
然而她这句话话音甫落,却让蔺伯钦的表情一怔。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陡然站起身,打翻了茶水也没发觉,惊呼说:“不错!春二姐的确给过我一件东西,你却不知道!”
楚姮嘴都气歪了:“什么?你竟然还真的跟她不清不楚!?”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蔺伯钦一把抱住楚姮,喜不自胜:“我知道最后一张藏宝图在哪儿了,就在春二姐给我的那根乌木拐杖之中!”
“等等……拐杖?谁送定情信物送拐杖?”
楚姮莫名其妙。
蔺伯钦无可奈何的看她一眼:“不是定情信物,是春二姐当时强塞给我的东西。”
当初春二姐揭发了蔡高义,被押解上京之前,非将她瘸腿时使用的拐杖给蔺伯钦。要不是顾景同在旁边劝了几句,蔺伯钦根本就不想收下。后来这拐杖交给了顾景同处置,也不知道他扔了没有。
楚姮听后,大惊失色:“万一顾景同那傻子把拐杖扔了怎么办?”
蔺伯钦沉下脸道:“我立刻去找胡裕杨腊,让他们速速回望州一趟。”
最后一张藏宝图在春二姐使用的乌木拐杖中,这消息不可谓不让人惊讶。
顾景同接到杨腊和胡裕的消息,险些摔一跟头。
几人连夜赶回清远县衙门,又跑到顾景同常待的那间偏房,东找西找,可算在书桌底下将这拐杖给找着了。
杨腊胡裕看拐杖完好无损,松了口气:“还好顾大人没拿去劈柴烧火。”
顾景同也松了口气:“不用人头落地了。”
三人当下马不停蹄的带着乌木拐杖赶回京城,将其上呈给穆贤王。
穆贤王接过拐杖,饶是他冷静沉着,也不禁手指微微发抖。随即用尽全力,用膝盖一磕,只听“卡擦”一声,黝黑的乌木拐杖,断成两截。
中间空心了一截,正好露出一张泛黄的绢本碎片。
穆贤王将那卷成一卷的绢本抽出,展开一看,果然是千里江山图的山水画,反过背面,一副画着山川湖泊标注的藏宝图位置的地图,赫然呈现。
“……京郊行宫?”
穆贤王看到所标注的地点,怔了怔。
旁边的宋丞相咂舌:“行宫占地甚广,要一寸一寸的找,那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楚姮本来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但她听到这里,却心思微动,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行宫原本是宋宗避暑的地方,晋朝一直沿用。元太祖打入京城,将行宫损毁,后来重建,当初宋朝所留所有宫殿都被推翻,若有藏宝地点,应该在元太祖时期就发现了。”
“那为何这藏宝图上,标注的是京郊行宫?莫非画错了?”
楚姮摇了摇头:“不。行宫虽是重建,但有一个地方,土地没有挪动分毫,一直从宋朝保留到现在。”
穆贤王皱眉问:“是何处?”
“玉兰苑。”
里面的玉兰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三朝皇帝都是爱花之人,因此从未将玉兰苑给损坏过。
玉兰苑占地不小,但比起行宫来说,范围已经缩小了太多太多。
当下穆贤王便召集人手,带上镐子锄头,前往行宫挖掘宝藏。
离开皇宫的第二日,好消息便传来了。
宋朝遗留的宝藏就在玉兰苑底下三尺,黄金珠宝无数,虎符就放在一个巨大的砗磲装饰之中。
当即穆贤王便动用虎符,按照宋朝遗留的暗号,分传各地,开始等待那支传闻中的宋后裔军队。
穆贤王等人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毕竟三朝历经时间洪流,这些后人说不定已经不愿意遵从祖辈遗命,参加战事,避而不出。又或者说,这些后裔早就稀稀拉拉,不胜几个。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是自己想差了。
正值节气小暑这天,宫门前来了一队人马,当首的指名道姓要见穆贤王。这群人见到穆贤王,直接俯首称臣:“王爷,我等恭候多时,五万旧部,已经严阵以待!”
穆贤王大喜过望,将几人扶起:“没想到诸位愿意帮忙,本王不胜荣幸。”
“恒平王盘踞南部,弄得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我等有志之士早就看他不顺。即便虎符不出,怕也是等不了多久,就要与恒平王争斗了。”当首那人解释道,“并且,我等查到消息,恒平王已经暗中在接触南蛮突厥,打算联合外族攻打中原,简直罪不可赦!”
穆贤王没想到恒平王既然如此糊涂!
他怒然道:“看来必须得将我这位皇弟给铲除了。”
“正是!”
恒平王失去的民心的结果,便是促进了宋朝旧部的集结。与此同时,民间以萧琸为首的游侠,也自发聚集在一起,准备加入对抗恒平王的阵营。
战争,一触即发。
八月初三,风狂雨骤,电闪雷鸣。
镇守白马关隘的霍鞅,率十二万大军,冒雨冲向恒平王的军营,打了个对方戳手不及。
在得到了宋朝宝藏的支撑下,穆贤王的军队士气大振,不管是物资还是人数,恒平王都处于劣势。暴雨中,蜂拥的兵海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杀声震天,血雾漫天,哀号遍地。铁骑无情踏破山河,一路南下,攻城略池。倒下的人在没有站起,历史等待着胜者书写,而恒平王节节败退,曾经称帝时光辉也即将成为覆灭的灰烬。
这场暴雨一直断断续续的下了大半月。
八月二十七,穆贤王的军队势如破竹,联合萧琸等游侠,将恒平王陈太师等人逼入了绝境。
恒平王陈太师等人靠着两万残兵,在风神山顶负隅顽抗,还不肯认输投降。
两万人马又坚持了一段日子,终是弹尽粮绝。
九月十六,叛党将领率先倒戈,割下恒平王、陈太师的头颅,领兵一万五向霍鞅义和投诚。
九月十七,宇文淮海和宇文老侯爷,于风神山自戕,最后五千兵卒,也尽数丢盔弃甲,束手就擒。
烟尘四起间,残留的烽火狼烟,未落的号角旗纛,终于在倾盆暴雨后归于熄灭。
暴雨停了。
云开雾散,满天朝霞。
千里江山图 142.遭贬
恒平王和穆贤王的江山博弈,总算以后者险胜,落下帷幕。
年后,穆贤王在泰山举办了封禅大典,自立为启正帝,改国号为太平,并封此次有功重臣。
不出蔺伯钦所料,启正帝重整官职后,将左右丞相并为一职。宋丞相拜了一等公爵,丞相这要职就落在蔺伯钦头上。蔺伯钦推辞不过,到底是接管下来。
新帝登基,百废俱兴,开始与朝中同僚一起,整饬朝纲。
蔺伯钦如今深受新帝宠信,乃朝中首屈一指的肱骨大臣,巴结的官员数不胜数,好端端的丞相府门口,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楚姮甚至连门都不敢出。
只要一出现,这人保管围上来问东问西,也是烦的够呛。
楚姮在京中并不高兴。
蔺伯钦将最忙的一段时间忙过,也发现了楚姮的不高兴。
这日难得下朝早,他回到府中,却不见楚姮的身影。正奇怪间,就见得溪暮和洗星走了过来,两人朝他行礼:“大人,夫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里。”
蔺伯钦点点头,也来不及换下官服,便过去找她。
转眼又要开春了,但后花园里草木枯黄,水塘中漂浮着落叶,仍是一片荒荒凉凉。
楚姮拢着一件暗绯色纹花的大袖衫,正靠在凉亭栏杆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水中撒鱼食。
“姮儿。”
蔺伯钦唤了她一声。
楚姮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他来了,因此并未惊讶,而是道:“怎么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蔺伯钦上前,与她并肩:“各州上的奏折都是好消息,陛下无甚烦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便可以早些下朝。”
他说着,从楚姮手里捻了一撮鱼食,也撒在水塘。
橙红白色的鲤鱼争先恐后的抢着鱼食,溅起水花无数。
楚姮叹了口气,托腮道:“夫君,我想父皇母后了。”
蔺伯钦微微一愣。
楚姮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你知我是个乐观性子,但在京城,一草一木,都会让我想起曾经在宫中的时光。不管是教习森严的嬷嬷,还是畏畏缩缩的太监,全都是我这么多年的回忆。走在长安街上,看着那斑驳的宫墙,到底是有几分触景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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