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虽然年轻,但板起脸来都要畏惧三分。
齐氏收手,往地上一跪:“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女儿主持公道啊!她死的冤枉啊!”
听到这话,陆小云才缓过神来,她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尸体,迟疑上前,弯腰缓缓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待看清死去的人是杜娇娇,顿时吓的倒退三步,跪坐在地,面色惨白:“娇娇……娇娇她怎么了?”
蔺伯钦和方双平对视了一眼。
“陆小云,我问你,昨日你与杜娇娇外出,到底去做什么了?”
陆小云跪在地上,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我、我们出去踏青……”
“踏青?是去红湖泛舟?”
“是……”陆小云又摇头,“不是,不是,没有去红湖!”
蔺伯钦剑眉一拧,厉声质问:“到底是不是!”
陆小云都快哭了,她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女子而已,哪受过这些惊吓:“是,是去了红湖。”
“胡说!”杜玉轩指着陆小云怒吼,“你昨日明明说跟娇娇去赏花,怎么会跑郊外的红湖去?!”
陆小云一脸为难:“我……”
蔺伯钦冷冷道:“陆小云,公堂无情,切莫胡编乱造。”
陆小云想必也听过那些刑罚手段,终于坚持不住,咬牙道:“昨日娇娇的确去了红湖,可是……她并不是和我去,而是和宋志河!”
杜玉轩和齐氏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宋志河是谁。他不可置信的道:“你撒谎!我家娇娇早就不跟宋志河来往了!”
“没有!”陆小云反驳道,“那只是表面!要不是你们逼迫,娇娇怎么会做贼般与宋志河幽会?”
“你敢败坏我女儿的名誉,我、我撕烂你的嘴!”齐氏听到这话火冒三丈,站起身就要去打陆小云,幸好被旁边的衙役眼疾手快的拦住。
杨腊忍不住道:“齐氏,你藐视公堂,是想受刑吗?”
一听这话,杜玉轩忙将齐氏拉去一旁:“快跪下!蔺大人一定会找出凶手。”说完,杜玉轩看向蔺伯钦,一字字说,“大人,那宋志河是以前住玉轩楼隔壁客栈的穷书生。去年不知怎么拐骗了我女儿,还说什么考取功名就回来取她的假话……我与内子深知此人不靠谱,便勒令女儿不许与此人再有往来。可没想到……没想到那厮丧心病狂,竟然杀了我女儿啊!”
蔺伯钦没想到此案牵扯出的人不少,他沉吟片刻,问:“陆小云,宋志河现在何处?”
陆小云迟疑道:“在玉轩楼旁边的客栈里。”
蔺伯钦朝胡裕使了个眼色,胡裕立刻同另外两个衙役前去,将宋志河给拘来。
宋志河眉清目秀,身穿青衫,看起来有些羸弱,他来到公堂立时双膝一软,下跪哭诉:“大人,我冤枉啊——”
“今日在红湖洲渚发现杜娇娇尸体,而据陆小云阐述,昨日是你和杜娇娇在一起。其中发生什么,当一五一十招来。”蔺伯钦沉声道。
宋志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陆小云,也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于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大人明鉴,草民……草民的确和杜氏长女娇娇互生情愫,去年还下过聘书有意求娶。但因草民穷困,娇娇父母并不同意这门婚事,还让娇娇不许与我再见。可古人云,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我和娇娇情深意重,怎能因此决绝?故此只好隐瞒着其父母,暗中往来。但草民发誓,我与娇娇清清白白,绝无苟且!陆小云与娇娇乃手帕交,好几次都帮了我们忙,这次也一样。”说到这里,宋志河不禁红了眼眶,“昨日我们约见红湖泛舟,互诉衷肠,见天色已晚,我便亲自将她送上一辆马车,看着她往县城去后,我才离开。未曾想,竟是天人永隔,最后一别。”
蔺伯钦不语。
半晌,他才问:“你送杜娇娇离开,可有人看见?”
宋志河惨白着脸色摇头:“当时已经很晚,四周并无旁人。大人,我心疼娇娇都来不及,怎会下手杀她?”
齐氏哭着怒斥:“你胡说!你就是得不到我女儿,故意将她杀死!”
“大人明鉴啊!”宋志河闻言,朝蔺伯钦狠狠磕了个响头,“草民说言,句句属实,若有欺瞒,不得好死!”
蔺伯钦神色平静,他此时也无头绪。
他看了眼堂下跪着的陆小云,问:“陆小云,既然你并未跟杜娇娇一起去红湖,为何又在见到杜氏夫妇后,对他们说杜娇娇昨夜与你在一起,天明时分还去买胭脂水粉?”
陆小云一惊,随即哭道:“大人,我、我当时以为娇娇和宋志河在一起,毕竟孤男寡女,甚有可能发生天雷地火之事……我出于好心,便想着为她二人隐瞒。”
齐氏听到这话,气的跳起来又要去撕烂她的嘴,左右忙将她拦下。
宋志河都快哭了,他哆哆嗦嗦道:“大人,我对娇娇一直以礼相待,从未越雷池半步!还请大人一定要找出杀害娇娇的凶手,替她报仇啊!”
“你说你雇马车送杜娇娇回县城,可还记得车夫模样?”
“这……草民是在牛子口随便找的马车,那里车来车往,车夫打扮又大致相同,当真记不住。”
蔺伯钦其实并不觉得宋志河是杀害杜娇娇的人,或者凶手就是在沣水县犯过命案的采花大盗。
毕竟这两起案件受害人的死状十分相似。
沉吟片刻,蔺伯钦道:“宋志河,杜娇娇生前最后见过的人是你,而你又不能提供证据证明你送杜娇娇离开。按照大元法律,我必须将你收押招房,记录口供,在查明真凶之前还不能洗清你身上的嫌疑。对此,你可有异议?”
宋志河端端正正的磕头,颤抖着嗓音道:“草民无异议,但求大人明镜高悬,定要找出杀害娇娇的凶手严惩!”
正文 十一章
好不容易将采花大盗一案理顺,但还不能退堂。
蔺伯钦迟疑了片刻,让胡裕将刘员外的儿子从羁候所押出,又让方双平将温兰心和楚姮传唤过来。
楚姮本在家中熬药,药还没喝进嘴里,就听濯碧来传话,顿时不悦:“就这么个鸡毛蒜皮的事儿他还要传唤我?”
濯碧低声问道:“那……那要不奴婢去回绝了方县丞?”
楚姮沉着脸,将药碗一放:“不必了,我倒要看看蔺伯钦是怎么断案的。”
她赶到县衙时,温兰心已经在场。
那刘员外的儿子似乎知道蔺伯钦铁面无私,正跪在地上大喊知错。
楚姮步入公堂,左右许多都是头次见得她,皆是眼前一亮,其中有好事的还挤眉弄眼的看了看蔺伯钦。
上次过来,楚姮只在公堂外扫了一眼,没有进来过。此时站在左边原告的青石板上,见大堂两边嵌的木联上书:“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而“明镜高悬”的四字下,是一面海水朝仙鹤的屏风,蔺伯钦一身青色官服端坐在三尺法桌之后,桌上置着文房四宝、箭筒、惊堂木,看起来倒是有板有眼。
高台上的蔺伯钦不知为何,看到楚姮逆光走来,感觉有些奇异。
毕竟堂下之人,是他发妻。
楚姮和温兰心站在一块儿,她看了看四周,道:“大人有何要审?请赶快些,莫耽误了我喝药。”
这话说的不恭敬,堂下众人不免窃窃私语,大都是存了看县令如何处理“家务事”的笑话。
蔺伯钦一拍惊堂木,脸色沉了沉,说:“方才温氏已经述了刘玉调戏民女的罪状,你还有何要诉?”
“该说的兰心已经说了,我能有什么要说的?大人这是故意折腾我呢!”
楚姮翻了个白眼答道。
蔺伯钦脸色很差。
既然原告已经述完罪状,而被告刘玉又一一招认,这等纠纷案件便没有继续的必要。蔺伯钦让师爷写下堂审记录,便扔下令箭,按律杖责了刘玉五十大板,将人放了。
楚姮跑来一趟,就说了几个字,还耽误了她喝药,心头自然对蔺伯钦充满成见。临走时,也没有像温兰心似得朝蔺伯钦行礼,而是径直离开。
蔺伯钦没想她一天比一天无礼,见她要走,忙起身呵斥道:“李四娘!”
楚姮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李四娘来着。
她并未回身,而是低头看着地面。没曾想刚好看见地上有一支鎏金簪,和蔺老太太送给她的那支一模一样。
楚姮弯腰将鎏金簪给拾起来,一抬头,就看见蔺伯钦黑着脸站在她跟前。
这还是几日来,两人第一次这般面对面。
“蔺大人有何贵干?”
楚姮将簪子顺手放入衣袖,抱臂看他。
蔺伯钦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和楚姮约法三章,却总看不顺她不守礼法。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李四娘,旁的事情我并不想多管教你,只是公堂非法外之地,你名为我夫人,更该端正言行。方才你目无公堂,岂不是令众人贻笑?”
楚姮听着这些话就头大,她简直不明白,蔺伯钦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比宫中的老太傅还要罗里吧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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