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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谋之巾帼天下 完结+番外 (沙石)


  卓元端起疙瘩汤喝了一口,砸砸嘴,端着碗径直走出门去:“我找张伯拿点辣子去。”
  倒春寒的夜,风刮得如呼啸的虎,丝丝沁入心骨。夜幕才垂,街道寂静,唯有窗口映出昏黄的灯光略带温度。
  县衙前堂静悄悄,唯有侧廊一间公事房还透着微光。几名职守的捕快正围着火炉子小酌。巡夜组已经上街,留下的不过三五人,夜深寂静,除了寒冷便无其他。得亏新来的柳大人体恤下情,让老张头备了酒菜和火炉,让值夜变得不再难捱。
  相比公事房,县牢的冷更是透入骨髓,潮湿伴着阴冷,若是稍微坐下,一时便有全身冻僵的错觉。禁子跺着脚骂娘,恨透了这个湿冷胜过严冬的春夜。好在新来的柳大人命老张头张罗了酒菜送来暖身。
  禁子牢头猛喝了几口烈酒,龇着牙砸了砸嘴,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嘴,高喊一声“痛快!”
  手底下的几个狱卒也猛灌几口烈酒,一时间,体内的潮热行过四肢百骸,百脉通泰。寒冷一时间消了大半。
  夜过半,风更甚。一阵狂劲摇动,牢房门晃了晃。牢内的犯人们只觉得昏暗的灯火被风刮得几欲熄灭,又岌岌复燃。夜凉,没有人愿意多去看一眼灯火为何摇动,只想着在破棉被里汲取多一丝的暖意。
  内院厢房外,田峰踩着沉稳的步伐巡护在门前,敏锐的眸光不停地扫视着周围动静。不知何时起,雨在夜空中飘荡,让湿冷的空气更加湿冷。
  每一步都是沉稳有力,左手压在腰间的长刀的刀柄,右手微微握拳垂在身侧,一副随时出击的模样。
  屋内油灯闪烁,数只火光在空气中来回跳动,照得满屋影影绰绰。柳叶看着眼前的人,虽说先前有田峰的描述,心中已做了些准备,却还是被深深地震惊到。
  一副躯体,衣裳褴褛,血迹斑斑,几乎无法辨认衣料原先的颜色与质地,多处破碎的衣料已经和模糊的血肉相互粘连。再看面部,肿胀的眼皮结着厚厚的血痂,眸子完全被血痂遮掩,“尾随并奸杀小梅”的宋二此时就是一个瞎子。脸面上遍布血痕,难辨面貌,更残酷的是被烙烫的舌头已经开始化脓,他只能张着嘴,任由脓水混合着血丝和口水顺着已经溃烂的嘴角流淌。四肢皆被厚重的枷锁磨成血肉模糊。
  这副非人的模样!柳叶几乎将牙齿咬碎才将胸口的愤怒压下去。
  卓元拿出田峰从牢头处摘来的钥匙,小心翼翼取下枷锁。但是牵动的伤口还是让宋二呼出声来。
  含混不清的声音,让正在一旁帮着倒热水的老张头手中一抖,热毛巾扑通落进盆中,溅起水花四散。柳叶微不可查地瞥了他一眼,将他失态的模样看得真切。
  “宋二。”柳叶平复了下胸中的愤怒,开口,“我来问你,奸杀小梅一案你可有什么要说?”
  那宋二浑身颤抖了一下,奋力抬起手臂,伴着恶臭发着哼哼之声,情绪颇激动。
  卓元掩了掩鼻子:“柳大人问你话呢!”
  宋二顿了一顿,胡乱挥舞的手停在半空……
  柳叶的眸光在老张头身上转了一圈,后者正平静地搓弄着手中的面巾。目光幽幽回转,绞在宋二身上,一字一句道:“德清县原县令刘胜不知去向,在下柳树,乃是奉圣明前来继任的……”
  宋二停顿的手忽然更加用力地挥舞起来,口中嗯嗯声更加急剧,用力扭动着身躯,更是从榻上滚落。
  不知从何处来的累击中了柳叶的灵台,她目光紧紧锁着宋二:“你不是宋二,对否?”“宋二”连连点头,“你没有奸杀小梅,对否?”
  两行血泪从那肿胀的眼皮缝隙中滑落。
  “那你是谁?”柳叶蹲下身步步追问。
  “宋二”呜咽着,却无法说出话来,直将头往地上磕,砰砰出声,直到额头渗出血丝。
  柳叶又道:“你的舌头被烙,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你说话,对否?”
  “宋二”呜呜大哭,血泪糊满伤痕交错的面部,更加狰狞,他伸着被拷打变形的手在空中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
  柳叶抓住他的手,“你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你想让我为你申冤?”
  “宋二”闻声,停下了胡乱挥舞的手,僵直的手指试探着往柳叶的手心划去。
  宽大的袍袖遮盖了两手相接之处,柳叶任凭那不怎么灵活的手指在自己的掌中游走,一丝不详的预感在缓缓延伸……
  并不完整的比划在手心渐渐凑成一句话“吾乃刘胜”!
  一名离奇失踪杳无音信的七品朝廷官员,竟然被悄无声息地关押在自己衙门牢中,并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柳叶突然明白为何有人不然柳树到得德清,从某个角度而言,她竟然庆幸柳树没有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刘胜就在眼前,从老张伯方才的反应来看,他分明是瞧出什么来的,可是他自始自终都在佯装镇定……
  为了不打草惊蛇,刘胜不得不在狱卒醒来前被送回狱中。
作者有话要说:  晓得没人看见,偷偷更新中

☆、第九章

  “钱大人。”钱水淼才到衙门,便被柳叶叫住,“昨日我略微瞧了瞧咱们牢中,小小一个德清,关押的犯人竟然有数十众……”
  钱水淼赶忙推脱:“柳大人此言卑职不敢当,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可不是卑职关进去的,都是刘胜在任之时办下的,哦,有一部分应该是到时间了,回头卑职让刑狱房瞧一瞧卷宗,该放的就放了。”
  柳叶不置可否地微微笑了一下,“那些摸只鸡偷个狗什么的,打几大棍赔些铜钱轰出去就是了,可是那个死囚宋二。”微微顿了一下,“估计挨不到秋后问斩吧。”
  钱水淼终于明白县令大人一大早,在衙门口堵着他是为了什么,面色变了变,“依柳大人的意思是?”
  柳叶拂了拂衣襟,信步走上连廊,“延医请药,先把他的伤治一治吧。”
  钱水淼面色一阵紫涨,转而青白,朝着柳叶的背影啐了一口,悻悻而去。
  柳叶才步上台阶,捕快小五过来禀报:“大人,杂耍帮的人带来了。”
  “好,带到我书房。”柳叶颔首,脚步略快走向书房。
  小五带进来的是个年过三十的男子,头戴方巾,穿着短褂短靴,一副地道卖艺人之样。见到柳叶先恭谨跪下磕头,“小民阿三,见过大老爷。”
  “起来回话。”柳叶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且说说那只瓮和那一条小金鱼有什么讲究?”
  阿三道了声是,缓缓道来:“我们学杂耍的都知道有个戏法叫做大变活鱼,得用扁平所谓小瓮佳小鱼儿。偏平的瓮易藏,寻常表演时胸前背后都可以藏下。但是家中摆设极少有人用它,毕竟低矮不太好看。”
  柳叶颔首:“那你能确定这只瓮就是你们丢的那只?”瓮已经从缘客隆取来,就在桌上摆着。
  阿三拿起来左右看了看,“没错。”指着瓮底一处细小的缺口道,“这个是我上次没藏好给磕的,错不了。”
  柳叶再次颔首:“那你可记得什么时候不见的?”
  阿三想了想:“三月二十二夜里,我还用它演了一场,后来就再没见到,直到昨天衙门里的差爷拿给我看才晓得在这里。”
  三月二十二夜演出都曾用过,演出是在戌时末刻结束。柳叶起来看细颈长瓶时分明记得谯楼打过二更梆子,也就是说阔口瓮从杂耍帮到缘客隆大抵在戌时末刻到亥时三刻之间。如此一算,此人极有可能就在当时台下的观众当中。
  柳叶再问:“你们瓦舍,每日来往客人可有记录?”
  阿三摇了摇头:“大老爷知道,我们那儿就是一个乌合之地,三教九流你来我往,但凡赏个钱儿都可进,压根儿没有什么登记造册之说。”
  柳叶不死心:“那三月二十二夜,你可曾见过可疑之人?”
  阿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都是些熟客,也来了一些生客,哦,那天有个生客进来转了一圈就走了,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倒是记得那天蓝色的衣服上镶着不银不粉的阔边,亮闪闪的怪照人。”
  一旁在做着记录的卓元突然呛咳起来。
  “熟客呢?有没有反常之事?”柳叶步步追问。
  阿三想了想,掰着手指算着:“胭脂铺的乔大娘涂了个猴屁股来,一定是进了新货了,她每次进了新的胭脂必定在自己脸上涂一番。棺材铺的米掌柜还是一副老样子,半死不活的……老张伯送了一钵沙枣糕给我们当夜宵,隔壁王掌柜……”
  “等等。”柳叶打断他,“你说谁送了一钵沙枣糕?”
  阿三指了指门外头:“衙门里的老张伯啊,他是我们那儿的常客。嘿,大人可真别说,老张伯看着年老迟钝,我的戏法没一个是他瞧不破的,好在他人好,从来不戳穿我们。”
  柳叶对于此事甚是感兴趣,继续问:“你且与我详细说说老张伯那日给你们送沙枣糕的情形。”
  阿三瞪圆了眼,“大人,老张伯是个好人,不能因为他看过我的戏法,又给我们送过糕点就怀疑他啊。”
  柳叶笑道:“阿三多虑了。我只是初来乍到,想多了解老人家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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