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说着说着,心里泛起苦涩,眼里噙着道不尽的委屈之泪。
江氏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宽慰,“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只要你愿意,从今天开始一切可以重来。”
张氏心里不能触碰的地方被触碰,里头的酸涩和痛苦,全部倾倒出来,嘴里便也不能停歇了,“生大丫头的时候,就没怎么做好月子。婆母不给好吃好喝的,照林便带着我去了外面。我两在镇上租了小破房住着,月子里,都是我娘带着好吃好喝过来看望。那时的照林对我也是无微不至的,以至于把我宠上了天。
到了,生二丫头坐月子期间,婆母更是变本加厉的苛待我,也饶是我不对,婆媳两关系才闹得这么僵。不过说来委屈的是,照林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疼爱我了,他以婆母的话为遵,又得知我不能再怀,便更加对我凉薄。
我娘又去了,娘家就只有一对哥嫂,先前为了讨好婆家,没少从哥嫂身上搜刮好处,此次也无脸回去了。”
张氏说完,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滑落。
此情此景,原是该安慰安慰的,怎奈娄伊璟心中有气,哪里能安慰她。
苏占心里也有气,现在这场景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氏的为人处事也是如此,她的愧疚和歉意绝不是发自内心的愧疚,仅仅是因为自己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假使一切正常,张氏真的怀上男孩,还能如此深刻的反思悔悟?恐怕被赶出来的就是林氏了。
所以,这番愧疚和歉意,苏占和娄伊璟心里并不接纳,也懒得较真,她要留下,便留下。
但娄伊璟也不想白白的供人吃喝一辈子,总得出力干活不是?反正正好此时张氏为了留下来也不敢不答应这些,娄伊璟就索性大胆的提出来。
“二堂嫂,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家里的地,菜苗瓜苗的都是自己赚钱买的。买下来还得自己出力栽培,所以在人少事多的情况下,家里恐怕很多方便不能尽善尽美的照顾你了。若是方便的话,二堂嫂往后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张氏听到这里,明显脸色一讶,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嘴角不自然的抽出一抹笑,表达意愿,“这是自然,自然的。”
娄伊璟和苏占看见她的情绪,猜到曾经在家里有娄照林宠着,又有娘家做后盾,日子应该是过得清闲,如今一落千丈难免有些难以接受。
为了让她更好的接受起来,娄伊璟特意夸了夸大丫头,“大丫在家勤快有加,时常帮着家里浇水施肥,有女如此想来其母也是功不可没的。”
张氏听完这话,脸上一红,心里头对于前面娄伊璟提的事,也就更容易接受了,“那是自然,自然。”
这事就这么料定了,张氏呆在苏占就有了心安理得的意味。但苏占和娄伊璟却心事重重,林氏要是知道这些,指不定要如何个闹法了,日后家里肯定是不得安宁的,这事也不知算谁的错。
母亲也是好意相帮,似乎也不能怪她如何,那该怪谁,怪林氏,怪张氏?
翌日的马车声哒哒的响起,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马车声似乎还有些轻盈,听车声音就能感觉到主人愉快的心情,就是不知道愉快些什么。
娄伊璟清早起来,看到家门口停着苏占的马车,以及顾里标志性的笑脸,便觉得头疼,心情顿时就不愉快了。
顾里也不管这些,自己心情好,见着谁都乐意问好,“娄姑娘,早啊。”
娄伊璟懒懒一瞥,眼皮也没抬。
顾里莫不在意,下车走了过去。
苏占正好从屋子里出来,一晚的睡意还没褪去,却看见了顾里,顿时所有的防备和警觉,剔骨灌顶而来,整个人焕然一精神,意气风发的走来,站在了娄伊璟身边,虽不言语,但眼神已经冷冷的警告了顾里。
顾里看他这样,不以为惧,反以为乐,“苏兄,你起得好早呀,可是有了准备了?”
娄伊璟纳闷的听着顾里的话,似乎两人之间藏了什么秘密。
苏占不回答,瞥头看向娄伊璟,目光却正好迎上了,对方的灿灿杏眸,那种纯澈清灵的情愫在眸子里流转,看的叫人不忍,不忍将阴暗的事物呈现在她面前。
苏占没有回答顾里的话,也没有回答娄伊璟对上来的纳闷的眸子,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里付之一笑,伸出手对娄伊璟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风度翩翩的君子之态。
这一幕正好被出来的张氏瞧见,张氏被对方的儒雅气质吸引,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对方身上粘,看到对方并没注意到自己,目光便又大胆了几分,仔仔细细把对方的相貌,衣着,甚至于身后的马车也都打量了一遍。
心中暗叹,这就是顾家绸缎庄的公子顾里?早就听闻许久,只因坐月子而不得真见,今日才见又悔为时已晚,若是早个一两年。
那时她花容月貌,姑娘芳华,正好与公子无双相配该是如何的金童玉女啊,只可惜,哎——
感慨至此,张氏心中便掩饰不住无限的悲凉,眼眶泛红,几度哽咽。
闻至哽咽声,前头的人才注意到后头人,顾里抬眸看去,正好张氏注视着自己,出于礼貌,顾里轻点额头。
张氏的心却好似落花坠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彼时孩子眼眶泛红,此时却是脸色泛红,羞意浓切。
但她也自知此情不妥,便急叫大丫出来以做掩饰,“大丫,家里来客人了,快,倒杯茶来!”
娄伊璟闻言微蹙眉,对张氏这种反客为主的姿态大为不满,苏占也是,顾里就更是了,也只是因为娄伊璟在场,才一直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姿态。
很快,大丫端着茶杯出来,奶声奶气的叫了顾里一声。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顾里前来
顾里对孩子没有偏见,脸上荡漾的笑意也是单纯自然的,但在张氏看来却是别有一番机会。
张氏见顾里如此喜爱大丫,便将大丫凑了上去,“早就听说顾公子要把缫丝坊开在庙圈里村,想来您对村里的地形也不熟悉,不如让大丫陪您去吧。大丫虽是个孩子,但孩子天性贪玩,到处奔跑,自然而然的对这里更为熟悉。”
顾里原是对孩子喜爱,并蹲下身轻抚孩子的脑袋,但闻言至此,一双手又急急收回,站起身,脸上微微掩盖不住些许不满。
娄伊璟和苏占也都看出来了,张氏这是自己嫁不出去了,打算利用大丫攀高枝啊,可怜如此纯真的孩子让大人的邪恶思想玷污了。
细想想,这个顾里也只比张氏打个四五岁,若真跟这孩子一对,将来孩子长大了,顾里也就一老头了,细想这模样,便觉得各种不适,甚至连想想都不舒服。
娄伊璟赶紧打断这种邪念,轻笑着嘱咐大丫回屋帮干奶奶做事,然后才缓解尴尬。
顾里本就对张氏不甚好感,如今更没好感了,就是这块地也不想多待一颗,此刻只得催促娄伊璟赶紧上马车,然后离开这里。
张氏看着气氛不对,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下又气恼又羞愧,却也来不及作解释了,人已经被拉上马车,并且远去了。
但让张氏不明就里的是,娄伊璟明明是苏占的妻,怎的跟着别的男人上了马车,而独留苏占在此,即便说她跟顾里没什么,可这样的组合也很难不让人落口舌呀。
张氏胳膊肘推了推苏占,看着呆愣在地,跟丢了魂似的苏占,心下就很难不这么想了,“我说,你的女人跟别的男人上了马车,出去逛街遛弯的,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倒也能忍?”
苏占转过身,面色清冷的盯着张氏。
张氏感觉心被刺了一下,面色稍白,不敢乱说,连忙为刚才的话打圆,“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他们两不会有什么,就是感觉不合适,于理不合。”
说罢急匆匆跑远了,“三婶,我瞧你事多,可需要我帮忙?”
苏占呆愣在原地,双拳不由自主握紧,人在微风中吹了半晌,之后忽的提上力气,向着外面追去。
此时娄伊璟他们已经到了镇上,但不是白石桥镇,而是乐州县别的城镇。
这里除了人之外,与白石桥镇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些摆摊行走的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罢了。
娄伊璟回过头来看向顾里,顾里掀开车窗的帘子,露出外面的风景给娄伊璟看,并一一讲解,“先前你嫌我介绍些你听过见过的给你,如今我带你换个地方,介绍些你不曾听过见过的美食。”
娄伊璟心中鄙夷,这顾里是把她当寻常的乡野村妇看待了,以为隔个镇就隔了一重天一样。
可惜,她不是,这个镇,她也是跑过几趟的,先前卖雏菊,卖桑树,卖炙烤都来过。不过来的原因都是一样的,在本镇混不下去了,不得不去隔壁镇找出路,所以来的匆忙,去的匆忙,未能仔仔细细品味过这里的美味小吃。
但有一样,娄伊璟是记忆深刻——一碗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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