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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宠 (诸夭之野)


  烈酒入腹,灼如火烧,容安梨花胜雪的脸上便如点染了胭脂,白中透粉,粉面含春。因方才咳笑,眼中还带着点点水汽,若澄澈秋水中落了寒星,熠熠生辉。
  她从来就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誉,可他爱上她不是因为她的美色。她是个丑姑娘的时候,他就没能逃过爱她的命运。纵是她恢复了容颜,他其实也没太注意过她究竟有多美。
  今日注意到时,只恨自己从前太大意。若早知她是这样绝色,他应该将她雪藏,免得世人都觊觎了她的颜色。
  容安瞧着他痴傻模样,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颜如花:“光骗我喝了,你做什么发呆?是不是想耍赖逃酒?跟你讲,不能!”
  墨琚的唇角挑起一抹浅笑,“不耍赖。”一出声,嗓音竟是暗哑,端起酒杯豪饮而下,以压一压心口莫名的悸动。
  容安初尝情滋味的记忆早已经不复存在,就连那些情侣间应该有的动作,也是一知半解,不晓得眼前的墨琚这般模样是情动,还要继续招惹他:“换我来给你倒酒吧。”
  柔若无骨的手刚触到酒壶,就被墨琚的手覆住,“还是我来吧。”
  哪怕是喝了烈酒,他指尖也还是微凉的。碰在容安暖乎乎的小手上,容安只觉甚是凉爽舒适,反手握住他的手,“唔,凉凉的,借我用用。脸好烫。”
  不由分说便将他的手拉过去,贴着灼热脸庞,点头赞赏:“嗯,这样凉凉爽爽舒服多了。”
  若不是早知她并非轻浮女子,他定然以为她这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墨琚无奈地笑笑,换另一只手斟了酒,一杯给容安,自己那杯端起来又是一番豪饮。
  夏日的傍晚,余热不减,烈酒入腹,热上加热,再被容安这样抱着手,触着她温软肌肤——墨琚只觉得,再这样下去,非毁在这里不可。
  但容安不自觉地殷勤劝酒,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终于是到了不能把持的边缘,头一低,吻上了容安正巴巴说不停的嘴巴。
  他的唇亦是微凉触感,柔柔软软的。同样是喝酒,为什么自己觉得热得不行了,他却还没什么感觉一般?体质诧异殊大,容安觉得甚是不公。
  她不晓得自己也有了酒意。只觉得他的唇贴上来甚是舒服,连身上的灼热感也能驱散,于是往他怀里凑了凑,双臂攀上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她脑子突发奇想地觉得,或许这样会更舒服。
  “太医说,太医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容安不晓得他咬着她的耳朵嘟囔些什么,也懒得问。耳朵被他咬得发痒,报复似的,隔着夏日薄薄衣衫,在他肩头也咬了一口,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觉得甚是好玩,干脆就一探手,解了他系得中规中矩的襟扣,在他胸前又是一口。
  “很好玩?”墨琚哭笑不得地低眉看她。
  她吃吃一笑:“谁让你痒我来着?嗯,是有点好玩。”
  “天色有些晚了,不如换个地方玩吧。”
  日头已经落在揽微殿后头,暮光渐渐浓郁,周围虫鸣渐起,容安在他怀里探出头来,“咦,已经这么晚了么?可是去哪里玩?殿里又没有这里凉快。”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子便觉腾空,被墨琚稳稳捞在了臂弯里。
  “去个好地方玩。”
  为什么她觉得墨琚的笑听着就不怀好意?
  而且,借着灰蒙蒙的暮光,她打量着根本就不是去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是回了揽微殿里。
  更离谱的是,他说的好玩的地方,是揽微殿她的床榻上。
  酒意上头,甚是迷糊,榻上就榻上吧,美美地睡一觉也挺好。只是这个生辰过得太没有意思了,墨琚都没有送件像样的礼物给她。
  遗憾总是有,因为有遗憾才会觉得万物美好。
  其实墨琚后来还是送了她礼物的。他说把他自己送给她。他这纯属耍赖皮。
  更让人说不出来什么的是,他果真将自己送给了她。

  第一百零九章 容安的疑惑

  容安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是爽歪歪。大白萝卜一样的墨适健康又可爱,长得还很快。大白萝卜他那个盛世美颜的爹爹也很可爱,事事依顺着她,还抽很多的时间陪她。尤其是晚上,能不批文书就尽量不批。能偷懒就尽量偷懒。
  她瞧着他甚是顺眼。
  但总归也还有烦心的事。
  一日褚移来看望小墨适,给他带来了一只兔子小宠。瞧着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她猛然想起死去的小桑。
  小桑死于褚移之手,原因是吃了章仝身上被鞭打下来的一块肉以致癫狂,差点伤了她,褚移这才出手。
  是墨琚亲手安葬了小桑。
  彼时她就心有疑惑。但又说不清想不明疑惑的究竟是什么。此时,此时疑惑又上心头。
  站在轩窗前,瞧见褚移正抱了大白萝卜墨适在廊檐下逗兔子,青年俊朗非凡,尤其俊朗里还透着点清秀,倒像个书生,反而不像手持大刀驰骋疆场的将军。
  容安出了大殿,移步过去,笑着喊了一声:“哥哥。”
  褚移抬起头来,冲她亦是一笑:“容安。”
  “小兔子真可爱。”容安坐在褚移对面的藤椅上,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兔子的脑袋,嘴角含笑:“哪里弄到的?”
  褚移扯着兔子耳朵给墨适看,边道:“进宫的路上遇见卖兔爷的,就顺便买了一只。这座宫墙里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有生趣。正好给世子解闷儿。”
  容安笑道:“别看小萝卜头还小,破坏力可强着呢,你给他玩儿,怕不用两天就把小兔子给玩儿死了。”
  说话的空当,墨适已经十分灵活地揪住了兔爷耳朵,扯着就要往嘴巴里送。
  “这个可不能吃!”褚移往下夺,谁想墨适吭哧吭哧,用了吃奶的劲头,死死抓住不放,将兔耳扯得变了形,掉落好几撮的毛。
  容安猛地拍打他的手,他吃痛,容安趁机将兔耳夺了出来,绷着脸训斥:“这不是吃的!小萝卜头,你要再敢见什么吃什么,看我不饿你三天!”
  墨适哇哇大哭,容安仍绷着脸:“你还哭!你做错了事还好意思哭!”
  褚移抱着墨适哄劝,边劝边斥责容安:“他才不到两个月大,懂什么?哪里就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你不能好好教孩子么?”
  “我……我也是一时情急。”容安没有底气地辩解了一声,瞧瞧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兔儿爷,好气又好笑:“这臭小子怎么那么大力气?都把兔耳撕碎了!”吩咐小兮道:“带它去上点药,好好包扎一下。”
  小兮抱了兔子走了,墨适哭了两声,在褚移的哄劝下不哭了,容安道:“哥哥,你也不要太宠着他了,小孩子不能娇惯,一娇惯必然要长歪。”
  褚移嗔她一眼,道:“放心,有王上在,他也不能长歪了。倒是你,他已经有了一个严父,你再做一个严母,他以后还有没有活路了?”
  容安嘴角抽搐:“严父?你哪里看出墨琚是严父了?他比慈母还慈,娇惯小萝卜都没有度了!”
  “……”褚移瞪了她一眼。
  容安心虚地低头看墨适,“可能是饿了,让乳母抱他去哺乳吧。”
  招呼乳母来把墨适抱走,容安指了指揽微湖里的竹亭,道:“哥哥,去那边走走吧。”
  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褚移点点头:“好。”
  往揽微亭去的竹桥上搭了凉棚,又栽种了枝叶茂盛的藤蔓植株,即使在这样夏末秋初秋老虎的天气里,也不觉得炎热。
  容安贪凉,往阴凉下躲,褚移等她开口,她却迟迟没有开口。日光热烈,透过枝枝叶叶,在竹桥上画出斑驳陆离的怪状。
  “你有话说?”褚移向来爱直来直去,受不得这样的温吞气。
  容安转过脸来,正视着他,因背对着日光,她那张雪白的小脸儿落在阴影里,“哥哥,”她似想了想,“方才在房中,有那么一瞬,我对哥哥起了疑心。”
  将这样的话说出来很冒险,但对方是褚移,她愿意用这种冒险的方式,而不是背地里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去调查他。
  褚移疑惑,但没有生气:“这是什么意思?”
  容安抹了一把额头碎发,一副彷徨无措模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哥哥瞒了我一些事情。”
  “比如?”
  “比如,小桑的死。照小兮的话,小桑不会因为看见你鞭笞章仝就疯癫的,它是见过血腥的一条狗。那个时候,我想不出为什么,现在我依旧想不出。也或许是我多心了。一条狗,疯癫或许不需要什么理由。”她烦乱地又抹了一把额头碎发。
  褚移瞧着她,若寒星般的眸子里浮出点温和,拍了拍她的肩,道:“不想怀疑我,所以觉得很烦恼?”
  容安点点头。
  褚移温声道:“你一向心细如发,怀疑的这些事情我也的确没有想过。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小桑随我们上过战场,尸山血海里都没有癫狂,这是真的。”
  容安咬着嘴唇,眸光却没有胆怯,望着褚移道:“哥哥,你不要怪我,现下这种局势里,漏过任何细节都有可能导致国破家亡,我不能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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