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娘娘,您躲开点。”
容安自动闪避一侧,但也没有离得太远,不过两尺距离。何挚提着剑,先将楔子一个一个撬了出来,过程很小心,活干得很利索,没用多久就完成了撬楔子的活儿。
棺盖很沉,推开棺盖颇废了一些力气,但打开了就只看见一个苍苍老者躺在里面。老者面色青里透白,像被什么液体泡过一般,略显浮肿。容安闻见的那轻微药香便是从这里传出来。应是浸泡尸体的防腐药的气味。
何挚脑中浮出的第一个问号便是,这是什么人?一回头,打算问一问容安的时候,却只见容安怔在原地,脸色一片惨白,牙关不住颤抖。
“王后,您,您这是怎么了?”
容安的眼睛微微闭了闭,“墨琚说,我父亲葬在了皇陵旁,可是真的?”
突然提到她的亡父,何挚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是啊。”
“他还为我父亲立了灵位建了祠堂,就在这宫里。”容安的声音越发不对,颤抖里似有愤怒透出来,愤怒里又似夹杂着至悲的情绪。
“是……是啊。”
何挚不晓得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答得磕磕巴巴。
“那你告诉我,这棺木里躺着的是谁。”
“这……这难道是?”何挚没有说出来,容安的神情已经告诉他这位是谁——容安的父亲,前黎王黎旭。
那夜城门口对峙,没有找得回前黎王黎旭的尸身。墨琚怕容安受不住,故没有告诉她实情。这些天一直都有派人出去寻找,几乎将建晖城翻遍。
再没有想到,黎旭的尸身就藏在了这么近的地方。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境况下发现了尸身。
容安看起来既悲且怒。何挚晓得她怒的是什么,但这件事里王上完全是出于对她身体的考虑。
她那时怀着小世子,身子又那么弱,压根儿经不起那样的打击。若是告诉她实情,说不得她会亲自出去寻找。
“王后娘娘,您不要误会。王上不是……”
容安厉声打断何挚的话:“我误会什么?是不是我误会的,你也想到了?”
何挚急了:“属下能想到什么?属下想说的是,王上当时是有苦衷的,因为怕您的身体受不住,才没有告诉您,尸体没找到。所以……所以,只立了个衣冠冢。但属下保证,这些天,王上派人日夜不停地找,几乎将整个建晖城都翻了个底朝天!”
容安那悲到极致怒的极致的情绪告诉他,她误会的似乎不止这些,何挚牙齿打颤:“王……王后娘娘,您不会是想,这个……这个是……”
这个是王上墨琚藏在这里的。何挚终究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容安伏在棺木前,望着棺木中自己父亲的尸身,,苍白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想我不误会,你就在这地宫里给我翻出一条暗道来。一条足够将棺椁运进来的暗道。否则,你告诉我,这墨宫里除了墨琚,谁还能办得到这件事!”
“或者,根本就是你们合谋!”
何挚几乎想立即就替王背了这个锅。但也晓得这个时候背这个锅绝不是明智的选择,反倒是害了王。他不信这是王做的。一点也不信。
这真是何等的为难人。词到用时方恨少。何统领只恨自己平日光顾着练拳脚功夫,没腾出点时间来练练嘴皮子功夫,关键时刻,连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出来,更遑论摆事实讲道理将容安王后的心稳住了。
急得脸红脖子粗,也只说出句:“王后娘娘,您先不要下定论,好歹等王上跟您解释完了,您再做决定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地宫惊魂
容安眸色森凉,语气亦悲凉:“我不是说了吗,用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我不听他的解释,也不会妄下断言,我只凭证据说话。”
话虽说的漂亮,然眸子里的悲凉与怒火不会骗人,何挚觉得,她心里可能还是把罪名栽到王上头上了。
简直一定是这样的。
这下玩大了。王费了那样大的力气,最后却要败给误会,这简直不能再狗血。
还是应该为了王的幸福做点什么才好。
“王后娘娘,咱们还是先将国丈先尊的棺木抬出去,总不能让国丈待在这地宫里吧?”硬着头皮说下去:“这事么,还是先跟王上说一声。您放心,上去后,属下先调人下来,一寸一寸地搜!”
容安没有应声,脚步却也没有挪动半寸。眼眶里没有泪,干涸一般,一动不动凝望着棺椁中的人。
何挚实在想不出别的话来劝慰安抚,急得掣起佩剑,人如穿林乳燕般飞掠上穹顶,一阵乱砍急削,满宫殿的纱幔纷纷扬扬落下,似下了一场红雨,带起尘土飞扬,满屋子乌烟瘴气。
红雨落完,露出这个宫殿的真实模样。是处铜墙壁垒,暗室暗道机关之类的东西,表面看不出任何迹象。何挚心情复杂,身形不可预料地掠到容安面前,道了一句:“王后娘娘,得罪了。”
扛起容安,几个掠纵,几百层旋梯顷刻落在身后。出去之后直奔揽微殿,将容安栽葱似的往外殿暖榻前一搁,指了榻上的萝卜头墨适道:“娘娘,您先看看小世子,再决定要不要这么武断。属下去找王上了。”
何挚说完走得急急,带起一阵疾风。
榻上,墨适只穿了一件红肚兜兜,因出落得白净胜雪,活似一只大白萝卜。只是个头还小,不过不急,有那么长的岁月,可以从容长起来。
不到两个月的孩子,还不会翻滚,可是小胳膊小腿乱抓乱蹬,透着活力。
容安望着墨适,脑子一阵发晕。
误会吗?她真的希望这是误会。可是被藏在地底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的那个人是她的老子,她不能盲目冤枉墨琚,但也不能盲目信任他。
还是要去找证据。为她老子,也为墨琚的清白。
小兮瞧着她发怔模样,小心翼翼又关切地问了一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容安听见小兮的声音,恍然回神,但她委实没有听清小兮在说什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她瞧着似悲似怒,小兮愣愣地道:“娘娘,您瞧着不大高兴,是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这些事情,跟小兮说也没有用。但她委实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哪怕只是听她说说话也好。
“小兮,你最信任的人是谁?”她无精打采的,连说话都失了力气。
这话问得令人摸不着头脑,但着实问到了小兮的心坎儿上,小兮情真真意切切地道:“娘娘说信任?自然是最信任娘娘您了。小兮没有什么家人,一直将娘娘您当作是家人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小兮,我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骗过你,还背着你做了许多事,甚至是做了伤害到你的事,你会不会怨恨我?”
“啊?”小兮愕然地张大嘴巴,但随即又摇头,“我不会怨恨娘娘呀。莫说您是不得已,就算您是不小心、无意中,更甚者,您是有意为之,我也不会怪您的。谁能和自己的家人真的记仇啊。您说是不是,娘娘?”
家人?这两个字入耳,容安怔了一怔。连小兮都当她是家人,那墨琚呢?她又把墨琚当什么人?她怔怔瞧着榻上的白萝卜似的墨适,小墨适也正瞪着晨星般的眼睛瞧她,母子两人的眸光相遇,她温婉一笑,小墨适也跟着咧开了嘴巴。
似拐过了阴暗逼仄的小巷子口,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阔地,有明媚阳光,有青青草地,还沾着雨露的清香,心中霍然就开朗起来。
就算有些事情再不可能解释清楚,就算事实再不可能找出证据来佐证,那又如何。墨适是她的家人,他也是她的家人,只要她信任他,他也还一如既往爱着她,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不是么。
容安想通,顿觉心情畅快,伸手在墨适水嫩的小脸蛋儿上拍了拍,同他道:“小萝卜,等娘亲回来啊。”
小兮瞧她又要出去,忙问:“娘娘又要出去吗?这都快要到晚膳时候了。”
“不饿。若是王上回来,告诉他我去云葱宫了。”匆匆留下一句话,容安又往云葱宫折回。
这次回去自然不是为了替墨琚澄清什么,既然决定相信他,那就是无条件相信。她只是想去看看,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线索。
天色已经不早,日落西山,晚风竟有了些凉意。
“酷暑终于快要过去了吗?嗯,七月半了,早就立了秋了,是该要过去了。”容安小声嘟囔着,不知不觉便到云葱宫前。
地宫的门开得依旧顺利,外面虽然快要黑下来,但地宫里的夜明珠一如既往地亮着,旋梯下的也很顺利。
本以为一切都很顺利,下去看看,有发现最好,没有什么发现那就等墨琚带人来将棺椁抬出去。
她向来谨慎,很少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但这一次她犯了一个大错。她低估了墨宫的危险程度,更低估了这地宫的危险程度。
三百零一阶旋梯走到尽头,站在地宫玄武石铺成的地面上,隔着温泉池子,她看到棺椁前立了个人影。
要感谢何挚一剑削掉了这地宫里所有的纱幔,她才有机会看见内宫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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