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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客的娇养日常 完结+番外 (风储黛)


  这话一说,诸贵女便不住颦眉咳嗽,赵潋愈发不解,燕婉将她的手抓住,“阿潋你不知道。元绥回了郴州以后,她们老家的族长便觉着,元绥一个被夫家抛弃了的女人回祖地会不吉利,她大伯和太叔想法将她要嫁给郴州太守之子,元绥不乐意,她们便想法迷晕了她送上了花轿……”
  赵潋一愣,“这也……过分!”
  燕婉瞟了眼外头,见没有人,才小声道:“后来的事我也知道的不多,反正元绥是回来汴梁了,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之后流言便传开了,说她不贞不洁……元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抓了几个在街市散播流言的,溯源之下便查到了贺家,原来是贺心秋。”
  赵潋怔怔地,道:“交友不慎。”
  众贵女纷纷点头,一人道:“我一早便觉得那贺心秋心术不正了,以前她最喜欢跟在元绥身后拍马屁的,从元绥退婚沦为笑柄,她是最先一个站出来嘲笑元绥的,这才逼得元绥走投无路回了老家。”
  赵潋缓缓点头,“元绥那性子,竟没报复回去?”
  一人吃吃笑道:“报复什么,人家也没说错呀,元绥自己都承认,她是在回来的路上把璩琚给睡了。结果你知道,这桩事便顺着贺心秋的‘谣言’,借力使力传得更远了,逼得那回来之后的璩公子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的,只能又灰头土脸地上她家求婚了。”
  “……”
  赵潋一贯知道,元绥是个女中豪杰。
  没想到竟果然豁得出去,如此看来燕婉那窝里横的脾气倒不算什么稀罕了。
  话音一落,外头想起了吹锣打鼓的喧闹声,嚷嚷起来:“新娘子来了!”
  几个贵女,好事儿的都跑出去瞧,不好事儿与赵潋坐下来说话,燕婉更是惊奇,一直想摸赵潋的肚子。
  赵潋没怀孕之前,也算是窈窕纤细,怀孕后肚子那地方胖了一圈,赵潋见她恨不得流口水的模样,笑了笑,“给你摸。”
  燕婉便咽干地,将手掌缓缓贴在赵潋的肚子上,惊奇不已,“哎,他好像会动!”
  赵潋惊讶,“是么?我都没感觉。”
  说罢她自己将手掌也贴了上来,还是没感觉。
  燕婉却笑道:“很活泼呢,一定是个小子。”
  赵潋哼哼唧唧,“我才不爱小子,我爱女儿,我要生女儿。”
  燕婉听她童真的话语,忍不住羡慕,将自己干瘪的肚子瞧了瞧,始终没有好消息。
  若是——她也怀上宝宝了,爹娘就再没理由不让她同谢公子成婚了。
  吹吹打打的声儿委实恼人,赵潋说话的声音都被吞没了,她便不说了,道偏厅去瞧,元绥穿着大红衣裳,用团扇遮着脸颊,另一手与璩琚牵着,两人到正堂行礼拜堂,如此之后,便又将元绥送到婚房。
  几个贵女便拉着赵潋要去闹洞房,赵潋无可无不可,随着人潮涌入了婚房,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将元绥一围,元绥见是这群不省心的,将团扇往膝上一砸,长长地松了口气,那沉重的金冠压得她脖子痛极,正心里埋怨璩琚怎么还不过来。
  赵潋便取笑她,“好你个元绥,出息了,说说你是如何‘睡了璩公子’,上回来我家我问你你只是不说,还是教我省得了。”
  这桩传满汴梁的“流言”,赵潋迟早会知道。元绥毫不扭捏,道:“便是学的你霸王硬上弓,怎么了不可?”
  “他真去郴州找你了?”
  赵潋敲了敲下巴。
  元绥罕见地脸色一红,小声道:“嗯。”
  赵潋颇以为惊异,正要在取笑元绥几句,窗外忽传来邵培德尖而细的长音:“公主——”
  众贵女都疑惑地回头,邵培德匆匆拎着拂尘,在门口瞧了一眼,果然便见着了赵潋,他不顾礼节,往里头奔进来,朝众位贵女都颔首,便急急忙忙地拉着赵潋出去,“公主随老奴来。”
  赵潋也疑惑,带出了门带了人迹罕至处,她才挣脱,“邵公公怎么亲自来了?”
  邵培德拎着拂尘回身,急得满头大汗,“太后……不好了……”


第92章
  整个长坤宫都静寂悄然的, 毫无人声。
  赵潋仿佛只记得,邵培德在她耳边说的话——太后服毒了。
  她跌跌撞撞地闯入宫闱, 天黑黢黢的, 只剩下蜡烛随着风一明一灭地曳动。
  赵潋心急如焚,长坤宫一如既往静寂如死, 宫人都远远地跪在阶下,唯独赵潋, 将帘帐扯开, 露出里头呼吸微弱的消瘦的人影。
  太后的手里,还攥着那件紫色的衣袍。
  赵潋心中酸涩难抑, 忍不住手背堵住嘴唇, 强迫自己, 不能发出一丝哽咽。
  但太后还是敏锐地有所察觉, “莞莞?”
  她缓缓睁开双眸。
  凤榻上的太后眼窝深陷,脸色惨白,已成油尽灯枯之态, 赵潋哽咽了两声,缓缓坐到太后身旁。太后微笑道:“莞莞,怎么愈发爱哭了?你一直,比母后想的要坚强。”
  赵潋擦干泪痕, 朝外头喊:“皇上人呢, 怎么不将皇上叫来!”
  太后按住赵潋的双手,缓缓摇头:“皇上不肯来。”
  赵潋一怔。
  太后苦笑道:“他不原谅我,纵然母后是死了, 他也不肯来见母后了。”
  赵潋哽咽摇头,“不是,阿清只是一时没想明白,他想明白了一定会来的。”
  太后将那件紫衣抱入怀里,珍重地吻了上去……
  赵潋心酸难抑。
  她明白,母后的身子早已撑不过多久,多年苦心孤诣郁结五内,一朝还政皇帝,便彻底抽干了心力,皮囊底下,五脏早已锈蚀……母后是自知时日无多,不愿意苟延残喘下去,才会服毒,可是赵潋难受,就算母后做尽十恶不赦之事,她也还是她的母亲。
  太后仰面望着帐顶,忽然胸脯狠狠一动,咳出一大滩血来。
  赵潋怔住了,手忙脚乱地用帕子给太后擦拭血痕,太后低低地笑道:“莞莞,等我死后,你要记得,将我从的尸首偷出来,我已安排了人手,这件事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赵潋滞住了,太后叹道:“待我故去之后,不能入皇陵,莞莞你将我的尸骨火化,带去城郊埋入无名坟冢里,教我偿还赵蛟一世。”
  “我不欠你父王的,唯独欠了……他。”
  赵潋滴着泪摇头,“母后,别说了……别说了……”
  太后笑了笑,“莞莞,只这一件事,你一定要记得。母后别无所求了。”
  “为什么皇上还不来!再让人去催!今夜他必须来!”
  赵潋朝殿外怒吼,“邵培德,你还杵在长坤宫作甚,还不去将皇帝请来!”
  殿外,邵培德摇了摇拂尘,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是摄政王跟前的人,又伺候太后多年,皇帝想必最恨的便是他了。他也去过皇帝寝宫,可赵清岂会听他一个奴才的。
  邵培德仰头望天。
  冬日里,鲜少见到这般繁星了,于九重宫阙之上隐曜。
  人死了,或许便会化成天上一颗星,他不晓得,摄政王是否也早已成了那颗始终守着长坤宫,守着太后的星。
  摄政王薨逝的前天夜里,他饮了酒,传邵培德去说话,酒意阑珊之间,他问道:“太后,这些年可曾主动向你提起过我?”
  不知晓太后究竟对摄政王说了什么,教他如此难过。
  邵培德忍不住嘴唇哆嗦,“提过,不下一次。”
  赵蛟笑了笑,手指擦过酒水浸润的薄唇,自嘲道:“我晓得你至今效忠的还是本王,本王如今只想听真话。”
  邵培德跪了下来,“奴说的就是真话。太后娘娘,心里爱着您,这些年对先帝陛下一直是虚与委蛇,刻意献媚邀宠,因为太后对先帝无法动情,奴便每月里都要为太后备下催情香,否则恐怕露出马脚。王爷心里明白,倘若不是太后得宠,入主中宫,王爷今时今日恐怕仍在徐州任刺史。”
  赵蛟“哈”一声,酒水一洒,满衣皆是。
  “任刺史,有何不好?”
  赵蛟嗤笑道:“我若不回来,韩贞还是本王记忆之中的韩贞,她不会长袖善舞,同本王说些半真半假、若即若离的鬼话!”
  剩下的那一只酒盅,随着赵蛟随手一扬,“砰”地摔落在地,砸成了碎片。
  邵培德心弦一震。
  赵蛟轻笑道:“本王如今,剩下些什么呢?”
  她爱太后入骨,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只想孤身遗臭万年,舍不得将她拉下马背。她要除的人,一个一个都不在了,赵蛟将自己一双手弄得血污斑斑,将大周山河撬开了一条裂缝,罪无可恕。
  “这封信,你留着明日之后交给太后。”赵蛟将怀里的信摸出来,交到邵培德手中,邵培德顺从地接过,也满心酸楚难言。
  赵蛟淡淡一嗤,“本王这一生,是注定败给了太后……”
  他仰头,长笑三声,便不再言语。
  那日之后,摄政王薨了,邵培德才明白摄政王那晚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太后也……
  宫外传来钟鸣隐隐,那是过了子时三刻之声。
  再跟着,长坤宫里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如一锅本已烧开小声啜泣的水,骤然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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