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于墨阳的笔迹,内容没有什么隐秘的,只最多的提及楚昱在南边防线那一处的反常表现。
“可是有阴谋?”最后一句这样询问她。
景枂拿着信心中一片茫然,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阴谋?他想对她耍什么阴谋吗?
下意识她就拒绝了这个可能性的猜测,不论是谁,楚昱对对手从来不论及阴谋二字。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摆到明面上,又更能让人恨的牙痒痒。
不用阴谋,却依旧让敌人无可奈何。
所以,这是要和她耗上了。
“我去一趟前线。”
叫来宋明,景枂嘱咐一切事宜,语气坚决不容置疑,更不允许他做抗议。
“你不用再想威胁我,这一招没用。我必须去看看,楚昱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若他的目的就是小姐呢?”宋明急了眼喊道。
景枂顿时愣住,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那一次的极致灿烂的除夕夜,他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岁岁年年,与之相伴。
这样的人,如何让她相信他会那般冷血无情。
他从不贪恋皇权,会这样做,必定有原因。
“如果他真的是想见我,那我就更得去,否则这场仗就打的毫无意义。”
只为了逼她现身的战争,简直就是一场红颜祸水的笑话。她绝不允许景家军做这样无谓的牺牲。
*
“情况如何?”
是夜,景枂赶到前线,进了营帐第一时间询问战场上的情况。
于墨阳愣了好一会儿,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有些傻眼了。
“枂儿你……”
“我不放心。”景枂抿唇皱眉,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如果楚昱按兵不动,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只有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之前,他才会这样的安静。而这种安静,绝对是腥风血雨的前兆。
她如何能够在后方坐的住。
“舅舅呢?”景枂看了一圈,于孟昭不在营帐内,之前进来时,也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一时不由得问道。
于墨阳苦笑一声,指着外头的对面漆黑一片的山峰道,“他去断崖那儿了。”
今夜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带兵偷袭楚昱的大军,准备在断崖那里发动进攻。于墨嫣本身也准备好接到信号就直接攻上前,与之打配合。不想,这会儿景枂竟然过来了。
听了这计划,景枂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制止。
“不行,立刻取消计划。”
景枂急了,看向于墨阳嚷道,“这断崖当初就是徐怀乾带人攻下的山头,那里的所有险要地理他都知晓,楚昱不会没有防备的。”
“徐怀乾?”
景枂只能将事情简单的和于墨阳说了一遍,最后提及徐怀乾时满是歉疚,“是我的失误,当初将这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处理,如今反倒是成了我们曝露敌前的一大短板。”
“让舅舅带人撤回来吧。我们从长计议。”
于墨阳却摇头,嘴角牵扯出一丝苦涩,“来不及了。”
……
楚昱绑了于孟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景枂这里,于墨阳拿着一封未开启的信,脸色阴沉走进营帐内,见了她,只是把信递给她,一言不发。
她此时也心情很不好,讷讷的打开信看。
是楚昱写的。
没什么特别的交代,却一句话道出了所有的不可能。
“退兵三十里,于孟昭放还。”
“你亲自到我营帐内,京城景家人纹丝不动。”
他在威胁她。
景枂手指捏着信封的边角,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呵呵低笑一声,她直接将信撕了个粉碎。
“说什么?”于墨阳没有看过内容,是以看到景枂如此大的反应,不由得疑惑了。
她摇头,什么也没说,只一步步走出了营帐。站在营帐外,看着天边渐渐染红的晚霞,万丈云彩红日,却遮不住她心头一片阴霾。
她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拿景家的人威胁她。
屈服吗?
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景枂无所谓笑笑,带着心底最后一丝期望暗自离开了营地。
*
“太子殿下,人到了。”
“送进来。”楚昱声音凉薄,在夜色中清透如一汪泓泉。
景枂被几个人压着送进了营帐内,而后帘布一拉,也不给她解开绳子就走人了。
北部边境一别,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却没有那时的悸动欢愉之情。
“准备怎么对付我呢?”半响,景枂歪着头问,嘴角带了一抹笑。
这笑意未达眼底,只浅浅的浮在表层,让人看了尤为不舒服。楚昱瞥了眼,推着轮椅过去,亲自去解开绑在她手上的绳子。
景枂也不委屈自己,随即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靠着。
她在等他说话。
哪怕,说几个字,表达他的不愿意。
可惜,等了许久,仍旧没有只言片语。
“于孟昭我会放他离开,让他带兵退到三十里外。若是要保他周全,带兵直接撤回江都。”
“你若是想,他便是撤到天涯海角,也还是一败。”景枂无所谓道,语气里满是不在乎。
说着,又看向楚昱这个人,视线一转落在他的腿上,“不是已经好了吗,还坐在轮椅上?”
“还不是时候。”
楚昱的回答依旧耐心。
景枂却不想再继续说话,头搭在桌子上,闷闷的,准备睡觉。
“怎样才能放了他们,你随便开条件吧,想好了告诉我。”
说话间,又是将腿踢了下,直接把旁边的椅子踢到,双脚随意靠在上面,这回是真的准备睡觉了。
楚昱看着这一系列举动,眼皮子跳了跳,抬起的手又默默放回去。
而后,两人一个趴着睡,一个坐着看,过了一夜。
第二日,晋国大军战胜景国,逼迫景国大将于孟昭退兵三十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
几个将士冲进营帐热烈欢呼庆祝时,一眼看到了景枂,顿时惊呆了。
“这是?”
“景枂!她是景枂,景国的女帝!”
卧槽,原来不仅仅是大胜啊,敢情连景国女帝都已经捉拿到手了。
太子殿下真乃威武也!
“太子殿下当真是皇上封的战神,如此片刻功夫,就扭转了局面,照这样来看,我们破了江都不过三两日时间。”
“殿下请尽快下令吧,我等乘胜追击。”
“殿下?”
楚昱捏着笔,在桌上随即画着,营帐内几人叽叽喳喳,吵得他着实头痛。
再看一旁被看戏一般对待的女子,却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这一鲜明对比,顿时让他胸腔内涌出一团火。
“滚!”
低吼一声,手中的笔直接挥向了前。
落在那几人跟前脚下,将几人的衣衫全部染上了点点黑墨。
“再多说一句,本宫即刻拔了你们舌头。”
楚昱嘴角挂着笑,声音阴测测的,看向闯进来的几人,一连质问三声。
“这军营,何时轮到你们做主!”
“这营帐,何时能够让你们想进就进!”
“这战,何时是你们主导!”
几人顿时脸色煞白,直白明晃晃的接受来自楚昱的怒火和杀意,后背一片鸡皮疙瘩抖了起来,额间顿时冒出一片汗。
吧嗒,吧嗒。
胆儿都吓破了。
“末将,末将……”
“滚出去。”
又是一声吼。
所有人转身就跑,再也不敢多逗留一下。
人走了,营帐内原本的安静氛围却早已打破。
楚昱低头,看了眼这画到一半的画,没了心情。
而眼前这人,依旧轻笑在唇,没有一丝恼怒。
“景儿。”楚昱忍不住喊了声,却声音失去了原有的甜腻宠爱,更多的是无奈和压抑。
景枂心头一颤,却依旧面无表情,“怎么了,你考虑好了,想好怎么做了吗?”
“是。”
“那便说说。”景枂终于转过身,正对着他,一脸好奇样。
她确实挺想知道的,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逼她到这里来,又是存了什么样的目的?
“将这颗药带回去,让怪医看看,我想知道它是否有问题。”
楚昱把药瓶从怀里掏出来,推着轮椅到她跟前,“你亲手交给怪医。”
“怎么,不信我?”
景枂伸手去拿药瓶,却是一点都拿不动。楚昱将整个瓶子握得紧紧的,顺便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用整个手掌将她的手包裹着,一点一点用力攥紧,另一只手轻抬,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的脸。
“景儿,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楚昱的手最终停在她脸颊边,没有落下去,手指卷了卷,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拿到那瓶药,楚昱直接退出了她的一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