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牢骚他只能在心里发发,却是万万不能传到曹太后的耳中的。
而今日这殿中,又不是只有他们几人,那些垂手而立的宫人们,鬼知道他们的心是向着哪个主子的?
若自己稍有不慎说错了话,说不定不用两个时辰就能传得满皇宫都知道了。
赵喆自然就要把这话往圆里说:“谁说的?你四嫂温柔贤惠,宜室宜家,何来不满意之说?”
“哦!”赵卓就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刚不是四哥说羡慕弟弟我得偿所愿,我还以为四哥对自己的婚事不满呢。”
沈君兮坐在一旁,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因此她忍得肩一耸一耸的,头上的翟鸟冠就跟着颤动了起来,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见自己的夫婿被人取笑了,那莫灵珊也不甘示弱。
出嫁前,她的母亲便告诫她,嫁了人后就要以丈夫为主,时刻不要忘了夫妻二人本是一体之类的话。
因此,莫灵珊也就站到了沈君兮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怎么?寿王妃这是有了不同的看法么?”
沈君兮自然知道莫灵珊不是个好打交道的。
她也就赶紧摇了摇头,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岂料那莫灵珊却不并打算放过她,刚才为什么笑,非要沈君兮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可这事,她又怎么好直说?
让她另编个理由,沈君兮又更是不屑。
二人倒僵持了下来。
赵卓想要帮沈君兮出头,结果却被赵喆一把拉住:“那是她们妯娌的事,而且咱们兄弟两的事也还没说清呢。”
他们两能有什么事?
赵卓就皱了眉。
今日是五个皇子携妻朝见的日子,赵喆夫妇拉着自己和沈君兮到底意欲何为?
要是真传出什么兄弟不合的话,别说他,就是赵喆自己也落不了好。
那他这是……
赵卓的脑子里便飞快地转了起来。
可还不能他琢磨出来,偏殿里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君兮抬眼看去,只见惠王妃杨芷桐此刻正在槅扇门那,瞧着他们屋里这几个人笑。
她打着哈欠地入了偏殿:“不知两位弟妹昨日睡得如何?我昨天可真是累坏了谁能想到这亲王妃的冠服竟是这么重,真真压得我脖子都要断了。”
说完,她也不理会莫灵珊,而是直接拉了沈君兮的手道:“不过看你这气色,想必昨晚睡得很好,我就不行了,认床,硬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闹了大半夜,你瞧瞧我这眼睛下面,是不是青紫了好大一块?今儿个早上,不知道敷了多少茯苓粉才敢出来见人。”
杨芷桐一张嘴絮絮叨叨,可从始至终她都只同沈君兮说话,而把那莫灵珊给晾在了一旁。
莫灵珊又怎么会不知道杨芷桐这是故意在排挤自己,她就一瞪眼,转身去了另一侧的圈椅里坐下,抓起身旁的茶点就吃了起来。
见对方终于不再找自己麻烦了,沈君兮就不免松了口气,也朝着杨芷桐眨了眼笑。
惠王妃杨芷桐也冲着沈君兮抛了一个得意的媚眼,然后凑到沈君兮的跟前小声地道:“我一早就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而且我也听惠王殿下说了,他说接皇子中,他与七皇子最为亲厚,所以也希望将来我们两个能走得更近一些。”惠王妃杨芷桐继续得意洋洋地道。
这个惠王妃,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沈君兮就掩了嘴笑。
与这种性格爽朗的人相处也好,你不用跟着她一起弯弯绕绕地耍心眼,至少不会让人觉得累。
沈君兮又与那杨芷桐闲聊了一阵,终于住得最远的庄王也终于带着庄王妃过来。
众人又像昨日那样,依照长幼之序,排着队伍进殿。
一时间交泰殿里礼乐齐鸣,殿外更是鞭炮阵阵,满地都是炸碎了的红纸屑子。
这一次却是王爷们站左边,王妃们站右边,依次入殿。
殿内曹太后和昭德帝早已就坐,他们的身侧则立着昭德帝的嫔妃,沈君兮一眼便瞧见了昭德帝身后的姨母纪蓉娘。
有好些日子未曾见过姨母的沈君兮觉得姨母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人也显得憔悴了许多,即便厚重的粉底打在了她的脸上,依然能感受到她的暗沉。
就有宫里的姑姑端了红枣和干栗子过来。
皇家婚礼,朝见礼需要敬献枣子和栗子,枣通“早”,栗通“礼”,合在一起就是早礼的意思。
说白了就只是图个言语上的吉利。
礼乐声中,赵卓和沈君兮便在曹太后和昭德帝的跟前跪下,行了大礼。
因为赵卓和沈君兮是第五对行跪拜礼的新人,端坐了好一会的曹太后就有些体力不支了,至于训诫的话,她都有些懒得开口了。
因此她只说了句“和睦相处,白头到老”的话,便让人将之前准备好的新人礼交给了沈君兮和赵卓。
朝见礼,终于算是完成了。
正文 第241章丫鬟(十更)
出了宫后,沈君兮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马车里,她很是没形地倒在了赵卓的身上,大叹气地道:“婚礼的仪式总算是走完了吧?”
赵卓自是心疼沈君兮,只是因为还未到寿王府,他不好帮她摘了翟鸟冠,因此就随她这样靠在了自己身上。
索性是在马车里,四周又有帘子遮盖,没有人会瞧见沈君兮的这般没形的样子。
“恐怕还没有。”赵卓想了想,便逗了沈君兮道。
“啊?还有?”自他们成亲的前几日,她就一直在准备了,光节食就是好几天。
赵卓看着沈君兮那一脸无奈的样子,也就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三日之后,还有回门,你忘了么?”
沈君兮一听是回门,之前有些紧张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原来只是回门!你不早说!”沈君兮就用粉拳砸着赵卓,“害我白担心一场。”
赵卓却是一脸正色道:“只是这个回门不必你平日里的回纪府,咱们得带着礼单坐着马车从秦国公府的大门正儿八经的进去。”
沈君兮却是心不在焉地应着。
头却越点越低。
她真是觉得太累了,就这样靠在赵卓的身上,睡了过去。
待她再睁眼,竟然已是傍晚。
沈君兮赶紧翻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是睡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的冕服早已被人除去,头上厚重的翟冠也被取了下来。
听得响动,珊瑚便敲了门在外间问:“王妃可是醒了?”
沈君兮就“嗯”了一声,然后就见着珊瑚带着屋里的小丫鬟们鱼贯而入,准备伺候着沈君兮起床更衣。
“这都什么时辰了?”沈君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一觉睡得很是甜美。
“差不多是酉正了。”珊瑚就同沈君兮笑道,“王爷将王妃一路抱进府来,还亲手帮王妃脱了冕服,就连您擦在脸上的茯苓粉都被王爷用帕子悉心地擦去了。”
“王爷说,您的皮肤娇嫩,茯苓粉那些东西反倒会伤了您。”珊瑚就满眼是笑地同沈君兮道。
“那他呢?”沈君兮就下意识地往正屋的那头瞧了瞧,发现赵卓并不在屋里。
珊瑚只好老实道:“王爷命厨房里备下了老母鸡汤,嘱咐我们,等王妃起来了先用些垫垫肚子,然后等他一起回来再用晚膳。”
沈君兮从珊瑚的这话里听出了赵卓并不在府里。
“他去了哪?”沈君兮就奇道。
“不知道,王爷只说他有些生意要谈。”珊瑚就掩了嘴笑。
赵卓也在做生意么?
沈君兮就转了转眼睛,秦四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并没有打听到这京城里有哪个铺子是赵卓的呀!
不过这些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沈君兮在珊瑚的帮助下,换了一身轻盈的居家服。
和那身冠服想必,她觉得自己轻快得能飞起来。
她从珊瑚手里接过了一碗老母鸡汤,用过之后,便用帕子擦了擦嘴,却瞧见院子里的芍药花前站着两个正在扑蝶的妙龄女郎。
沈君兮就忍出了她们是早上帮着赵卓穿衣的两个丫鬟。
其实说是宫女,可能更为贴切。
因为这些年赵卓使惯了她们,便将她们带出宫,同样因这个原因出宫的,好像还有好几个人。
上一世,傅辛身边也有这样的人。
只不过她那时候刚嫁过去,不好对傅辛的事过多的插手,也只能看着那两个丫鬟在傅辛的身边作妖。
后来那两个丫鬟见自己这个主母并不敢将她们怎么样,就变得越发跳脱了起来。
幸好她后来得了昌平侯家富三奶奶的指点,同时停了那几个丫鬟的避子药,果然她们之中就有人怀了身孕。
她依旧用了富三奶奶的计策,让那个没怀孕的去伺候那个怀了孕的,没怀孕的那个自然是心下不平,便在平日的汤药里做了手脚,害得另外一个怀孕了的丫鬟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