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挑得那么干净,我和老夫人年纪都大了,吃些经络好顺气。”李老安人见沈君兮正用一根细长的银牙箸挑着橘子上的经络便笑着阻止道。
沈君兮听后,也就笑嘻嘻地取了一只金泥小碟,将剥好的橘子放在那金泥小碟上,像邀功似地端到了李老安人和王老夫人跟前:“外祖母和老安人尝一尝,看看甜不甜?”
看着一脸娇滴滴的沈君兮,李老安人就和王老夫人笑道:“老姐姐还真是没白疼她一场!”
两人正在翠微堂里说笑着,特意从西山大营赶回参加次子婚礼的纪容海却一脸凝色地赶了过来,以至于守门的婆子前来禀报时,还让王老夫人吃了一惊。
“好好的,他不在前院待客,跑到我这翠微堂来做什么?”王老夫人虽有些不满地抱怨,却还是让人将长子叫了进去。
纪容海一进得西次间,见着身着常服的母亲正很是随意地坐在罗汉床上与李老安人相谈甚欢,就有些不解地道:“母亲,今日是昭哥儿大喜的日子,为何您还端坐在这?东跨院里怕是快要开席了!”
王老夫人听着,就赶紧催促着李老安人:“你赶紧地过去吧,我这还有守姑陪着我呢!”
一点都没有要起身换衣服的意思。
纪容海瞧着就更是不解了。
岂料那李老安人并未起身,而是跟王老夫人笑道:“您是昭哥儿的亲祖母,大侄儿媳妇还忌讳您的孀居身份,我一个隔了房头的婶婶怕是嫌弃得更为厉害,我还是在这翠微堂里陪着老姐姐吧!”
说着,她就同身边的一个丫鬟道:“你去东跨院里和三太太说一声,就说我在翠微堂里陪着王老夫人,让她那边散了席后再过来。”
那丫鬟应声而去,而纪容海在一旁听着这话,心里就觉得有些不是味,东府里的李老安人平日里就喜欢息事宁人,说话做事都不是这个做派,莫非这府中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娘,是不是齐氏又在您跟前嚼舌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个府里,老二媳妇是个知书达理的,明哥儿媳妇文氏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一句话就能让母亲气到的,除了齐氏还真不做第二人想。
“她能说什么?”王老夫人却是冷笑着,“昭哥儿的婚事可是我一手操办的,她连个错都挑不出!不过是她嫌弃守姑是个为母守孝的孩子,怕守姑妨碍到昭哥儿,既然如此,我这个孀居多年的老婆子最好也是避个嫌的好。”
“行了,行了。”王老夫人絮叨了一阵后,就有些不耐烦地将纪容海往前院赶,“外院还有那么多客人,你窝在我这算怎么回事?”
因为纪容海的次子成婚,这些年与秦国公府交好的世家皆有人来喝喜酒,他也不能太过怠慢,只得匆匆回了前院。
李老安人瞧着,却很是担忧:“这样会不会让他们夫妻两生出什么罅隙来?”
“他们两之间的罅隙难道是因为我生出来的么?”王老夫人却有些不服气地白了李老安人一眼,然后拉过了沈君兮的手道,“他们的事我是不想管了,我只想看着我的守姑平平安安地长大,然后嫁个好人家,我就可以闭眼咯……”
沈君兮听着,只觉得鼻头一酸,上一世的王老夫人并未活到她进京嫁人的时候。
“外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沈君兮也就覆在王老夫人的背上,环住了王老夫人的脖子亲昵地道,“外祖母不但要看着我嫁人,还要看着我当娘,然后看着曾外孙娶媳妇……”
“那我不成了老妖精?”王老夫人听着就呵呵一笑,点了点沈君兮的鼻子,对李老安人道,“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害羞。”
李老安人却看着沈君兮,笑道:“她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好时候,再过两年,有了心事,就什么也不会跟我们说了。”
本是李老安人的一句笑谈,却让王老夫人想到了蓉娘和芸娘小的时候。
瞧着沈君兮那像极了芸娘的面孔,王老夫人就有些不舍地抚着她那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道:“就算为了我们的守姑,外祖母也会努力活成老妖精的!”
祖孙两说笑着,董二夫人过来了。
王老夫人一见着她就唬了脸道:“你们还有完没完?都说了我不会去坐席的,就不用过来左一趟又一趟的请了。”
董二夫人惯来在王老夫人身边服侍,自然懂得如何哄得老太太开心。
听得王老夫人这么一说,她也佯装惊讶地道:“我这还没开口呢,老夫人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王老夫人却是哼了一声:“你也不必给她来当说客,我今天还真不想给她做这个面子,我今天就和李老安人在我屋吃了。”
董二夫人听着也就眼睛一转,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在娘这里凑个趣好了。”
说着她就给手下的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厨房里参照东跨院的席面送一桌菜过来。”
婆子应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厨房便将席面送了过来,董二夫人哄着王老夫人和李老安人入了座,又安排好沈君兮后,这才站在桌旁帮着布菜。
一顿饭倒也还吃得开心。
纪三太太在东跨院里象征性地吃了两杯酒后便带着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董二夫人因在闺中时就识得纪三太太,两人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因此她瞧见了也就揶揄道:“怎么?你还怕我们亏待了你婆婆不成?”
正文 第165章哭诉(四更)
见着董二夫人在翠微堂,纪三太太倒是松了一口气:“早知道你在这边服侍着,我倒不用那么急,刚才空腹喝了两杯金华酒,这会子肚子里还火烧火燎的呢!”
“三舅母,不如您再吃两个喜饼垫垫吧!”原本在一旁只是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的沈君兮却端了桌上的一盘喜饼到纪三太太跟前。
空腹喝酒,太伤身体了。
“哎呦,还是我们家的守姑会疼人!”纪三太太听着就很是惊讶,饥肠辘辘的她自然也没有同沈君兮客气。
吃过喜饼后,纪三太太终于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一点,她也就摸着沈君兮的头同王老夫人和李老安人笑道:“可惜我没儿子了,不然真要把这懂事的孩子弄回去当儿媳妇!”
刚才还在王老夫人跟前大放厥词的沈君兮听到这些,不觉得脸一红,就露出了几分小女儿态。
上一世,她远在山西,却由父亲的同僚做媒,嫁到了只空有一个名头的延平侯府,表面上她虽是光鲜靓丽的侯夫人,可家中的事务却多数要亲力亲为。
这一世,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莫名地,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七皇子赵卓的身影。
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他是皇子,婚配自有皇子的一套章程,又岂是自己能肖想的?
沈君兮就猛地甩了甩头,想把这可笑的想法甩出去。
因为明日还要过来认亲,纪三太太并未在翠微堂里多做停留,便带着李老安人告辞了。
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后,东跨院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忙”了一天的齐大夫人终于有了机会坐下来。
卸了钗环的她倚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品着福建来的武夷茶,觉得很是惬意。
今日真是太长脸了,没想京城里那些有头脸的人家都来了,就连六部公卿家的夫人也来了半数……想当初明哥儿成亲可没有这么热闹!
齐氏坐在那心里就有些沾沾自喜。
“关嬷嬷,去把我明日要送给老二媳妇的见面礼拿来。”齐氏就吩咐着。
关嬷嬷就去内室取了个描了金漆的大红匣子出来。
齐氏颇为小心地打开那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八成新的花开富贵赤金分心。
她将那分心拿在手里掂了掂,至少也有五六两的样子。
齐氏原本以为这样的见面礼已经很有面子了,但一想到老二媳妇那堆得如山一样的嫁妆,她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你说,我明日拿这个做见面礼,会不会被人轻瞧了去?”齐氏就看向了身旁的关嬷嬷。
关嬷嬷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别说是新嫁过来的三少奶奶了,就是她一个做下人的,都觉得有些寒酸。
毕竟这秦国公府又不是一般的寒门窄户,这种只有八成新,式样还老旧的金器还真是叫人拿不出手。
可她素来知道大夫人的性子,知道有些话定不能这么说。
于是她也就笑道:“这见面礼不就是媳妇在敬茶时,婆婆拿出来意思意思一下的?谁家媳妇还会不懂事地当着那么多人拆开不成?”
齐氏一听,觉得关嬷嬷说得很有道理,便将那分心放回了匣子里,让关嬷嬷好生收了。
正在此时,带着一身酒气的纪容海从前院回来,一进屋二话没说就将屋里服侍的人尽数赶了出去。
齐氏瞧着,就以为是久别重逢的丈夫要与自己小意温存,便一脸娇羞地下炕去帮纪容海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