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杳立在桌前,看着那牌位上并列的名字,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姜红菱走了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臂,轻轻说道:“程家没人能做主了,你愿怎样办就怎样办。不将二老爷同程氏合葬,也没人能说什么。”
顾思杳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他根本配不上我娘,这对男女,才是天造一双。”
姜红菱无言以对,他同他的父亲不和,她隐约知道一些。但他心中对顾武德到底如何作想,她却不得而知,顾思杳也从未告诉过她。
她微微仰头,看着顾思杳,清隽冷峻的侧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与伤心相关联的神情。
他生父暴亡,他却全然不难过。姜红菱只觉得心中,微微有一丝异样。
顾思杳默然无言,半晌方才向她低声说道:“闹了一夜,天将亮了。你回去歇着罢,明日起不来也罢,这里有我在。”
姜红菱本想问些什么,心中却是一团乱麻,全无头绪。她停了停,只说了一句:“你也保重身子,别太过劳累。”
顾思杳拍了拍她的手,向她一笑。
姜红菱却觉他眸色深深,仿佛藏着无穷的算计,低下了头,转身离去。
回至住处,重新在床上躺下,身子虽是倦到了极处,心里却是乱哄哄的。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似乎越发看不明白顾思杳了。这个男人,仿佛遍身是迷,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陷阱,走到他近前,就会被吸入其中,再也不能脱身。
就说今日之事,他仿佛一早就知道顾武德因何而死,仵作言说死因之时,他全无半分惊讶神色。那药瓶又甚是小巧,既然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必定被程水纯藏的机密,又怎会这般容易就翻了出来?又一则,家中瓶瓶罐罐甚多,旁的不寻,怎么就单单翻了这个出来?
姜红菱想到此处,竟有些不敢再往下想。
他从来什么也不告诉她,不经意间,偌大一个顾家,仿佛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上头那些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再不然便是被圈禁了起来。余下那几个小的,说话全无分量的。重生至今,他们之间的阻隔,就这样无形之中一个接一个的不见了。
齐王府的事,也不知他是怎么了结的。他只说无需她担心,但齐王府竟当真没来寻他们的麻烦,甚而还赔了些礼物过来,说那日冒犯,与她赔礼。闹事的姬妾,已然处置了云云。
这些事情,若是全在他掌握之中,那这个男人的城府之深,远超她对他的所知。
姜红菱心中五味杂陈,在床上辗转反侧,直至鸡叫时分,方才沉沉睡去。
第141章
翌日, 姜红菱自梦中醒来时,只见室内一片寂静, 窗外天色大亮, 日头高高挂起,竟似已是晌午时分。她心中微微一惊, 连忙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如素正在外头守着, 听见动静, 进来服侍,回道:“已是晌午时分了。”
姜红菱问道:“怎么不叫我起来, 倒任着我睡?”说着, 不觉看了一眼外头, 只见院中悄无人声, 越发觉得异样,又问道:“还在丧事中,外头倒怎么这样安静?”
如素上来服侍她穿衣, 含笑说道:“是二爷的意思,二爷看昨夜奶奶睡得晚,吩咐了今日任着奶奶睡就是。又怕外头人多吵嚷,扰了奶奶清梦, 特特嘱咐人都绕着这里走。”
姜红菱心中却有几分不是滋味, 起来穿衣梳洗过,便问顾思杳现在何处。
如素回道:“二老爷的事才发丧出去,这一上午族里来了许多人。二爷这会儿还在堂上迎客呢。”
姜红菱眉头微蹙, 问道:“他昨儿晚上一夜没睡么?”
如素想了一会儿,说道:“昨儿夜里闹腾了一夜,事情接连不断的来,二爷好似没睡呢。”
姜红菱闻言不语,如素便问道:“奶奶可要吃些什么?这会儿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早上留了一碗碧粳米粥,还有些春盘小菜。”
姜红菱无甚胃口,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一人细细问道:“堂嫂可起来了不曾?”
姜红菱听这话音甚是耳熟,心中微觉奇怪:她怎么会找来?口中便说道:“已起来了,四姑娘进来罢。”
话音落地,少顷功夫,但听裙子拖地声响,就见顾妩摇摇走进屋中。
顾妩走上前来,笑道:“今儿一早我就来寻嫂子说话,谁知走到门上,如素说嫂子还没起,我又回去了。”
姜红菱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心中微微有些异样,面上浅笑说道:“四姑娘寻我,有什么事么?”顾妩说道:“嫂子知道,西府这边老爷太太一齐没了,这边竟是没人主事了。二哥现下又住在侯府那边,我一人在这里,心里害怕。所以……所以来求嫂子,能不能将我也带到侯府那边?”
姜红菱心中一动,含笑说道:“论理说呢,四姑娘现下失祜,所谓长兄如父,确该跟着哥哥。但眼下正在丧期中,这大事尚且未曾办完,也还不急在这上头。何况,如今大伙都在这边忙着,哪里顾得上这些。这节骨眼上,四姑娘忙忙的要迁府过去,倒叫人心里怎么想呢?”
顾妩赶忙笑道:“我也知道这个理,只是先来讨嫂子嘴里一句话罢了。侯府那边是嫂子当家的,我既要过去,日后免不得有烦劳嫂子的地方,自然先来同嫂子说一声。”
姜红菱听她这话甚怪,先说求自己带了她去,这一转又好似她去侯府已成定局,不过来同自己打个招呼罢了。
她心念一转,当即含笑说道:“四姑娘这话却也有不到之处,如今府里真正的当家,当属二爷才是。四姑娘,还该去问二爷。二爷点了头,那自然便是,却不该先来问我。”
这话方一出口,顾妩神色微变,眸中竟是冷光微闪。
姜红菱心中更觉怪异,却见顾妩微微垂首,额上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眸,但听她细细说道:“嫂子这话不错,但二哥必定是愿意的,我也不必去跟二哥说什么了。想着嫂子在那边主持家务,所以来同嫂子说一声罢了。灵堂那边,我还需得过去,便先行一步。嫂子有二哥顾惜,我可没有。”说着,竟而扭身去了。
看着顾妩出去,姜红菱主仆两个面面相觑。
如素说道:“这四姑娘好生奇怪,说的话颠三倒四的,一时说要求奶奶带她过去,一时又说二爷必定让她过去。当真令人摸不着头脑。再则,谁家女儿似她一般,才死了老子娘,倒如没事人似的,笑的这等开心。”
姜红菱微微摇头,只说道:“这四姑娘来的蹊跷,她素来不同我亲近的,今儿倒是怪了。来了,又说了这一气儿不通的话,我竟不知她是来做什么的?”说着,又自语道:“她这话的口吻,倒好似颇有怨愤。”
如素想不明白,索性不去理会,说道:“让四姑娘这一混,竟也到了正午时候了。我去给奶奶拿午饭罢。”说着,转身快步出门去了。
姜红菱怔怔的,坐在椅上,将前世顾妩的言行举动回想了一番,却只觉甚是模糊不清。这姑娘同她素来无甚往来,又是西府这边的人,从来多病,常年在闺中静养,两人也只在年节家宴上,方才见过几面。现下想来,她于顾妩的性情,除却静默寡言,体弱怯懦外,竟是一无所知。
两人可谓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连寻常的口角过节也不曾有,顾妩对她的这股怨气,却从何而来?
她思来想去,只是全无头绪。好在此时,如素已将午饭取来,她也不再多想,坐在桌边,吃起了午饭。
待吃过了午饭,如素一面收拾,一面说道:“二爷在堂上,奶奶可要去瞧瞧?”
经了昨夜一场事情,姜红菱再想起顾思杳时,不知为何,心中总有几分说不出的怯意。她怔了一下,摇头说道:“二老爷死了,他必定事多,堂上迎来送往的,就不要去打搅了。”说着,收拾了头脸,便也到外头去相陪来府中吊唁的女眷去了。
这一日忙碌,自不在话下。两人各尽其职,竟是再也碰不到一处。
午后时分,齐王府又送了两份奠仪来,同是齐王与毓王的。虽则侯府又亡故了一位主子,但齐王素来眼高于顶,江州城里寻常府邸的红白喜事,难见齐王府的影子。前来顾家吊唁的人家看在眼里,都道这顾府是搭上了齐王一脉了。
自从今日早起,程家满门皆被送进了官府。
这是侯府里的人命官司,死的又是顾家二老爷,那提刑司官员自然不敢怠慢,当场就将这一干人犯过了热堂。
程家人哪曾受过这等苦楚,程父程母用了刑法,一个个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程水纯更是当场昏死过去。
程母便招供出来,言说女儿在顾家做妾,顾二老爷年岁已高,怕百年之后身后无靠,为子孙考量,便自一胡僧处购得秘药,交与女儿。如此,便与仵作的证词相符。
然而程母一口咬死那药物只有助兴之用,那胡僧卖药之时,曾信誓旦旦的言说绝不伤身,他们也是被骗,首恶当是那骗财害命的胡僧云云。
那提刑官便着了差役,满城搜捕程家所说胡僧。
然而差役将偌大一个江州翻遍,也不曾见过胡僧半个影子。别说胡僧,便是连秃顶、毛少的也不曾见着一个半个。差役又去了程母所言胡僧挂单的寺庙,庙祝却说从没什么胡僧在此地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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