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招莽棋,小命儿都难保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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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姑娘。”
陈淮安并不进门,窄窄的走廊上,白色大理石雕砌的窗台,沿途巨幅的彩壁画,衬托着他高大的身材,冷峻的面庞,黄爱莲仰头望着,猜不出他想说什么。
“能不能等得片刻,陈某忽而有了尿意,得出去撒泡尿。”他说着就笑了起来。
这男人笑起来,两眉顿弯,双目中满是慈忍,仿如寒寂千年的冰山消融,冷铁化成绕指柔的温柔,大气,明朗。
天下间,最合理,也最叫人无法反驳的,大约就是尿循了。
然后,陈淮安就这么走了。
至于黄爱莲,那里会想到,贵为将来的一代名辅,陈淮安居然是个出尔反尔的无赖。
她笑着进门,也不知何处钻出个蒙着面的矮短矬胖子,哈叭狗儿似的相貌,端地是凶,一肘子击下来,不可一世的黄姑娘随即叫他击晕。
骡驹扯下面上黑巾,粗喘了两口,随即便开始有条不紊的,把黄爱莲摆到榻侧,再给她身上洒酒,然后,放一把火,造成个,黄爱莲是酒后失火,被烧死的假象。
白云楼共分着三层,一楼,二楼为正经的酒楼,三楼乃是包房。
今日尚且还早,而且黄爱莲为了见陈淮安,故意将三楼整个儿清空,徜若包房内着火,转眼的功夫就能送她上西天。
至于这间白云楼,陈淮安只需要在一楼最明显的地方放上几道黄爱莲与境外的羌人们勾结的证据,并匿名通知凉州府的知府来查,就能把它整个儿给一锅端了。
大摇大摆下了楼,陈淮安在门外一株柳树下放了回水,掐算着时间,按理来说,再过半个时辰,高高所报过信儿的,凉州府的人就会追出来,届时,这座白云楼和它的主子黄爱莲,就会于倾刻间于这世上,消泯于无形了。
回过头来,官道上,他便见有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小书童,纤瘦细伶伶的身材,戴着顶大大的斗笠,跃然于一匹白马之上,而她的身侧,是个穿着青色短打的年青男子,二人叫一群兵卫围住,那小书童,正在于对面马上的兵卫,笑说着什么。
那小书童模样的少年,自然是锦棠,而在她身边的是葛青章。
对面的兵卫,皆是京城神武卫的兵服,居中而簇,端坐于马上的,居然是神武卫的指挥使,当今凉州都督府的大都督,林钦。
就在陈淮安目光望过去的时候,锦棠缓缓摘下了自己的斗笠,压于怀中,在马上给对面的林钦见了个礼。
扬起脸来,她素白的小脸在阳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就算离的如此之远,陈淮安依旧能看到她眸子里雾盈盈的水气。
陈淮安轻轻吐了口浊气。
瞧着身侧有棵高高的垂柳,转身,就躲到了柳树后面。
五月的凉州,晨起还必须得套件夹衣才行。但从正午开始,烈阳曝晒,就连知了都受不了大地升腾而起的热,呱唧呱唧的叫着。
早晨才爬上岸的青蛙,到晌午时,晒干了混身的水份,连跑回池塘里的力气都没有,徒然的,于灌草从中呱呱而叫着。
陈淮安依旧在仰望不远处的白云楼。
遥遥望着窗子里冒出浓烟来,掐指而算,黄爱莲此时应当已经在昏迷之中吸入大量的浓烟,浓烟呛腹,她会在转眼之间就于梦中,无痛苦的死去。
他虽是个无赖,向来不欺妇孺,不伤女子的。这一手胜之不武,当然也不会叫除了骡驹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转身,他将袍子前摆往腰间一掖,大步离去。
第99章 假公济私
早些时候,锦棠和葛青章两个一人一顶斗笠,顶着烈阳就出了城。
此去一天半,就能到河西堡了。
河西人惯经风吹日晒,其实没人喜欢戴斗笠,所以沿途而行,人人都顶着一张油红酱赤的脸。而锦棠戴的这斗笠,是葛青章买的。
他出门的时候把身上所有的钱全分给了几个妹妹,到了凉州府,依旧是抄书,抄书而卖,赚得八个大钱来,给他和锦棠一人买了一顶斗笠。
不过,世间除了葛青章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过的有如此艰难。
他如今唯一等的,就是考科,徜若考科能得第一,秦州府会奖励他一笔至少二十两银子,届时,把银子做安家费,他至少可以有两年的时间不回渭河县,到那个时候,锦棠去哪里,他就跟着,自己抄书赚学费,陪她做生意,倒是极好的。
“河西堡的酒坊开起来,只能供河西一带的市坊之用。酒这东西运送起来艰难,你肯定不会在这儿安家。下一家酒坊,要开在何处?”葛青章问道。
锦棠心中亦在谋划下一家酒坊的地址。她侧眸,笑嘻嘻的问:“表哥的意思呢?”
葛青章道:“西安府就很不错。”他其实是想,越过关山,老娘想追也追不来。
锦棠笑着摇头:“表哥,下一间酒坊,咱们得把它开到京城去。你还未去过京城,不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地方达官贵人多,六两银子一坛的酒,人都是拿它当水饮,届时,咱们可以赚成千上万的银子。
徜若你愿意,不要总是出去抄书,只替我画坛贴,我包了你的束侑,供你到考上会试为止。”
上辈子她过的艰难,葛青章也艰难,这辈子,只要她肯迈步出去,有锦堂香酒,她就能让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好起来。
葛青章笑了笑,柔声道:“好。”
锦棠心中其实还有一点担心。往凉州走,一路畅通无阻,但要从凉州到河西堡,虽说不过一天半的路程,但这西北边陲之地格外的乱,凭着这连杀只鸡都不会的表哥,能把自己送到河西堡吗?
神武卫的人破城而出,于田野上扬起一股黄尘,就在葛青章回头的瞬间,将锦棠和他俩人团团围困。
先上前的是胡传。
高瘦,阴郁,苍白的侍卫长拨开马阵,策马至前,提着剑鞘指上锦棠,道:“罗娘子,暂且留步,我家指挥使有几句话要问你。”
锦棠与葛青章对视一眼,悬及勒停了马。
这时,所有的卫兵一律后撤,以扇形环绕,而林钦一袭玄色襕衫,高瘦挺拨,勒马而旋,就在大路中央。
他记得这大姑娘的丈夫,非是她身边这个看起来清瘦俊秀的少年,不过,也未多说什么,极简短的,只说道:“大姑娘,本使往秦州去过飞鸽传书,康维桢并不曾托你于本使带什么酒。”
锦棠既敢提着酒闯大都督府,自然也有自圆其说的办法。
她于马上和葛青章相视一笑,道:“让大都督见笑了,锦棠不过是初到河西开辟酒坊,想着这凉州的用酒,无处能比得上军中,所以自荐一坛,是为着自己的生意着想。
若是大都督吃着酒好吃,把往后大都督府的酒,改河套老窖而换作锦堂香,徜若吃着不好,就当锦棠白送你一坛子了。”
其实,锦棠藏的私心恰也是,看能不能把凉州大都督府的用酒给谈下来,若能谈下来,她将会有一大笔稳定的收入。
林钦依旧在看这小妇人的眉眼,熟悉,格外的熟悉,愈看,就愈觉得俩人已然相识不知有多少年,但他总是想不起,自己究竟于何处见过这女子。
而这女子身上黑色的短打衫子,其布料,恰就是他那件磨穿了胳膊肘儿的,中衣上所补着的。
这就可以说得通了。
胡传将她拘在内书房,她看到他的衣裳破损,于是从自己身上剪了两块布下来,缝在了上头。
“大姑娘是要往河西堡?”林钦忽而问道。
锦棠未语,葛青章上前,说了一句:“恰是,我们皆是老实本分的百姓,来此,也为生意而来。大都督是兵,与我们当没什么牵扯吧,我们能否走了?”
这位林大都督瞧着锦棠时的目光让葛青章非常不舒服,是以,他策马上前,就堵到了锦棠前面,护住了她。
真要再僵持下去,就成个调戏民女了。
林钦策马,绕着锦棠与葛青章转了一圈,眉目温霁,在胡传并他的手下们看来,这冷面的上司,今天实在有点太反常,他脸上的颜色,从未有今日的温和。
他道:“从凉州往河西堡,虽不过百里路程,但最近羌人四处作乱,并不太平。罗家酒肆的锦堂香味道确实很好,徜若能在河西开辟酒肆,本使自然也会大量购之。
既大姑娘是来我凉州行商,本指挥使自然有义务保护大姑娘的安全。胡传,派一队咱们神武卫的自已人,护送罗家大姑娘,前往河西堡。”
胡传马上出列,应了声是。但随即,他又觉得有哪么点子不对劲儿。
他的义妹陆宝琳要来凉州看他,他只肯出五两银子雇辆驴车,还说自己从不假公济私。
这大姑娘非亲非故,分明还想以美色诱惑他来着,他一派便是一整队的神卫武前来护卫。
不过,既是大姑娘,而非个小奴子,胡传觉得这就很好了。
至少,大都督还没有因为三十未婚就走入邪癖之道,起狎玩奴子们的心了不是。
葛青章听这大都督还要派人护送自己,下意识的便想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