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丈夫看一看,国舅在京里说一不二,在家里也是如此。国舅夫人嫁国舅以前,也没有自己挑过,和上官知一样,完全由父母作主。但成亲后夫妻和美,推及到儿子,想着儿子在亲事上不能作主,对他有所补偿。
早几天,国舅夫人还没有这样迫切想过。但在铁氏的话由许多的人传到她耳朵里,国舅夫人对郡主有了失望,潜意识认为儿子成亲后夫妻间不会和顺。那么,就纳个你喜欢的妾吧。以你喜欢为主。
如今看来,上官知对她说的这些姑娘们里,似乎没有一个动过情意。国舅夫人有些糊涂,不由自主想到旧事。
放软嗓音唤一声:“知儿,你还没把那件事情丢下来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不怨你,你别再想了……”
“咳咳,”上官国舅轻咳几声,把妻子打断后,对儿子道:“回去吧,把今天的重要信件理出来给我,早上我说的那几处外省来的,到了就送来。”
上官知面不改色,看上去没有让母亲的话影响,答应一声退出去。
上官国舅埋怨妻子:“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不怪他,他为什么丢不下来?你又提它做什么?以后不要再提。”
国舅夫人闷闷:“我就是想给他一个心爱的,”
“哪有这么容易。”上官国舅不想和妻子多说,也休息的差不多,对妻子示意,把公文对面前拖拖,一只手拿起笔。
等到国舅夫人出去,上官国舅自言自语道:“心爱这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国舅和夫人是外人眼里的恩爱夫妻,但是上官国舅还记得他少年的时候,爱看的诗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哪个少年对情意没有过憧憬?
又都爱看这种诗句。
看得多了,东想出洛神,西想是巫山。或者东想出宋玉,西想是潘安。这应是很多少年的共同点吧。
有些知道终生得不到的人,想想,谁能管得着。
等到盖头揭开,国舅夫人与国舅想像中不一样。虽不影响夫妻你敬我爱,但心底里留下一丝别样的流连。
此后纳妾,上官国舅倒是按他想像中去找,但是呢,容貌有几分相似,品格却又相差十万八千里。
都知道实在的人对久了,终生敬意。浪荡子再俊美,也不能当日子过。
以公事为重的上官国舅,那一丝别样的流连只能还放在心里。
有人要说了,如果上官国舅找到合适的人选,岂不是要成负心人?
在本朝哪有这样的容易。
先不说嫡庶不同,主仆不同。国舅如果是见色就忘义的人,他不可能直到今天而没有声色上的诟病。该栽的跟斗早就栽的稀拉哗塌。
再说,少年多绮梦,人人都有过吧。
国舅夫人没有这种别样流连,因她是幸福的人,她嫁的丈夫,她满意。至于说国舅也许可能就变坏,国舅夫人险些几乎就不幸,这话还是免了吧。
千金难买的,自己满意。
觉得自己过的好,就在自己满意这句话里。
国舅夫人由自己满意而考虑到儿子的满意,上官国舅却由他身为男子的责任,和他的日常经历,知道“满意”这话,万金难觅。
因此不让妻子多说,儿子十分懂事,以责任当他的满意,对于本朝的男子来说,这就足够了。
责任与承担,在相当的时候来说,应当是男男女女的鲜明衣。
……
上官知回到房中坐下,虽然他当着父母没有神色上的改变,但他的心里还是起了波澜。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样的诗句哪个少年男女不爱看?上官知也喜爱。
年青人总是多些“为赋新诗强说愁”,上官知也不例外。
但母亲问他心爱陶家还是崔家还是哪家的姑娘,上官知无法回答。在他的心里,也有一个“美人如花隔云端”。
但这个人在哪?
朦胧后是什么容貌?
和所有不知落脚点的相思都隔帘看花一样,上官知他也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不是他见过的人。不是小时候玩耍过,再大些虽避嫌,也因世家往来,总有碰面机会的这些姑娘们。
母亲疼爱,很想让他满意一个或几个,上官知明白,也想给个明确答案。但是想来想去算了吧,他还是换个东西熬神更好。
拿着书信在手,想到见父亲以前,自己正在为楚家的民女生气。此时想起来就要接着生气,玉碗配上泥盖子,这事好没有道理。
那糊涂的爹,那糊涂的娘…。
上官知边想,边把手中书信筛捡。至于他是不是此时对楚家民女动心,那倒没有。
他是名副其实的名门贵公子,得体而有约束。见色就起意,因同情而起意,那是色鬼行径。
同情,可以帮助。建立在同情上的起意,和见色动心离的不远吧。生的似无盐女,再同情也未必起意。
而楚云丰是敌是友还不能明了,上官知至多私下里打个抱不平。那姑娘挺聪慧机灵,嫁到樊家真真的可惜。
上官国舅府上的花草中,不泛提神之香。很快,上官知不再为楚家民女费神思,认真投入到公事中去。
盯着楚云期的人再来回话时,已晚饭时候。
……
楚云期做事,要么不做,要么雷厉风行。解决完自己定的亲事,原定的下一步,就是和堂兄弟们说话。
楚云丰四兄弟都是堂兄,隔壁分为两枝的五个房头,有人是弟弟。
对这个消息最开心的,是姐妹们。
二房的彩纹姑娘因和隔壁二房的姑娘有亲事上的冲突,兴奋中反而觉得不好说什么,坐在楚芊眠房里,只是含蓄的笑着。
“彩纹二姐说堂叔处事明理,她盼着晚上给她正名誉。”楚丽纹小姑娘的话从来很多。
楚彩纹嘟起嘴儿白个眼儿,嘴硬的不肯承认:“几时我说过?”
大姑娘楚绣纹笑盈盈的,但也责备妹妹:“又乱说话,”说到一半,转了话题,最温柔和气的大姑娘对隔壁也有一肚子的怨气:“不过呢,族长堂叔最好讲讲隔壁,他们欺负我们不是一天两天。”
说三叔云丰的尚书来的不正,说二叔房里抢了隔壁二房的亲事,说……隔壁说的太多了,随便一想满坑满谷,很想多举几个例子出来,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是嘛。”楚丽纹高兴了:“给隔壁一顿家法板子。”仰面对上楚芊眠:“会不会?堂姐帮不帮我们吹耳旁风。”
姐妹们齐声笑她:“你呀,该学学说话了。有理说理,为什么要吹风?耳旁风,是听不见的话啊。”
楚芊眠含笑中,回的滴水不漏:“爹爹从来公正,不偏向也不会冤枉谁。我看呢,小妹妹你呀,你先小心些。”
楚丽纹和不肯回家的郑多球紧张:“为什么?”
“中午分礼物,你又抢郑多球的了吧?我精心挑的,郑多球用最合适。快还给他吧,不然等下爹爹把小妹妹当众指责,可怎么办?”楚芊眠同她玩笑,却也是真有这事。
郑多球咧开嘴儿,同一阵营顿时瓦解:“对啊,还我还我,不然家法板子打你。”
“不给,我留着,你听我的,慢慢的给你。”楚丽纹坚决捍卫:“不管是我抢来的,还是我得来的,到我手里,都是我的了。”
姐妹们帮着郑多球,楚丽纹毫不示弱,正说说笑笑着,铁氏走进来:“姑娘们别再闹了,把衣裳理一理,咱们这就过去了。都听好了,虽不是正规祠堂,但咱们家的规矩,族长在哪里召集,哪里就是祠堂,到了少说话,规矩错了要受罚。”
楚丽纹老实的闭上嘴,乖乖的由姐姐帮着理衣裳。
郑多球追到台阶下:“我呢?我怎么办?几时回来和我玩笑。”
楚彩纹回身取笑:“去!九岁了还只知道玩,长大了可怎么好?”
楚丽纹小小声:“二姐姐把我也说进去。”
郑多球回道:“放心,横竖我长大了,比樊家的纨绔要强。”
“嘘!”
这下子得罪所有的姐姐,一起嗔怪:“收礼物时怎么说的,答应好好的,不再叫人家纨绔。”
郑多球垂下脑袋:“好吧,我说错了。不过,你们可早些回来,回来晚了我就睡了,今儿的玩可就再也没有。”
楚丽纹给他一个大鬼脸儿,得瑟地道:“我去祠堂商议事情去了,留下你一个人,好没趣吧。”
楚芊眠笑着把她拖走,在正厅下面,又说一遍,让爱说话的小姑娘不要乱开口。
正厅,是今天充当祠堂的地方。里外灯笼高挂,照得出人面容,仔细看还有心情。
隔壁分两枝,老太爷都西去。留下一房亲兄弟四人,楚云柏、楚云涵、楚云甫、楚云和。楚云涵行二,楚丽纹所以称呼他的妻子为隔壁二婶。
另一房只有一个男丁,楚云会。
楚云丰四兄弟面有轻松,楚云柏五个满面僵硬,带得他们的儿女也变成门板脸。
不算楚云期在内,加起来九兄弟。九兄弟都有官职,但正中放着的一对紫檀扶手椅子上,楚云期和妻子铁氏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