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权势滔天吧,这算骄奢无度吧,这算……楚芊眠忽然想了起来,对楚丽纹笑问:“上官国舅府上的花草真的有那么好?”
楚丽纹眉飞色舞:“当然!”眸光微微的一转。她眸光转动的地方,是还在神游太虚的楚绣纹。
楚芊眠这才注意到楚绣纹的神情愈发奇怪,嘴角勾起,笑容带着含糊不明的陶醉。斜倚车壁的身子纤细苗条,是走动起来最好看的那种弱柳身段。这会儿变本加厉,软的好似浸了水的泥,难以扶起的那种。
她的眉梢似有烟笼,但也许是车内昏暗的原因。她的嘴唇嫣红的可怕……楚芊眠凑到楚丽纹耳边:“堂姐胭脂擦多了,咱们对她说,让她重新收拾可好?”
楚丽纹也到她耳边说话,小小声:“那不是胭脂,而是去上官国舅府,她心里喜欢。”
楚芊眠有了茫然,她再聪明,十二岁的年纪看不懂春意,而且就算看懂了也不能先入为主的编排自己堂姐,纳闷的想,这是什么原因?
从没有听过喜欢能当胭脂用。
眨巴几下眼睛,又明白了。对楚丽纹再道:“书上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国舅府上的花草真的很好。”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在家的时候,最喜欢莳花弄草。国舅府为她年年重建花房,给她省亲的时候看。”楚丽纹咧开小嘴儿:“我也很喜欢。”
“但今天是沐休吗?”楚芊眠还是觉得此情此景是个铁证。在公事逼迫三伯父的上官国舅,称得上骄傲到逾越。
“说起来,伯父们也应该去衙门。”
楚丽纹漫不经心:“先拜寿,母亲、婶娘和咱们留下来,父亲、叔父们去衙门,中午再去国舅府上用酒饭。”
马车还是没有驶动的打算,楚芊眠喃喃:“这算扰民吧,没有人管吗?”
“有啊,国舅府年年都说,娘娘的吩咐,与民同乐。二门外的花房随意观赏,不用挤着去看。但年年都去这么多人。”楚丽纹想上一想,找一个理由出来:“要怪,怪国舅生日不好,不应该在开花的时候过生日。”
楚芊眠忍俊不禁,谁能确定自己的生日?再说哪一个月份里不开花。
楚丽纹往车外看看:“不过和往年相比,今年的人是多了些。”
这也是公然结交党派的好机会,楚芊眠的神色里有三分冷淡。
……
拥挤的人流,也出现在冠军侯府门外的街道上。
姜氏每一回让人打探,都说走不动。就赶紧的对儿子再说一遍:“别忘记了,那是你的媳妇,”
“我就可以香。”在她面前有一个少年,是她的儿子,有纨绔之称的樊华。
樊华喜欢的口水都快流出来:“可以随便香的妹妹,我喜欢。大庭广众可以香的妹妹,那就更好了。”
迫不及待的要出门,对着侍立的仆从发脾气:“还不能走吗?你们是死人吗?出去撵出一条道给我。”
楚三夫人能确定樊华去上官国舅府拜寿,而姜氏也想办法确定她那未来的儿媳妇也会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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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不错,再打扫一部分房间就更不错了。
第七章 ,糟心鬼
姜氏痛恨丈夫瞒着自己定的亲事,却不想让樊华另外惹事。樊华惹上几回不该惹的人,吃了亏,心疼的还是姜氏。
对手边一个丫头板起脸:“香花,你见过楚家的姑娘,让你跟公子去,知道为什么吗?”
香花陪笑:“夫人放心,我香花记性最好,等我认出楚姑娘,就告诉公子去香她,不让公子乱碰别的人。”
“就是这样。”姜氏笑容里有几分阴险。
死鬼丈夫再有能耐,也不能阻止那姑娘人前失了名声吧?到时候,这婚约还是履行的。不过只能小轿一顶,侧门里进来。让死鬼在地下吃瘪,让总想干涉母子的老太太哭去。
街道上终于能走动的时候,看门的人进来回话,姜氏把认为重要的,又和儿子对上一遍。
“华哥,不要招惹上官国舅。”
樊华架肩膀晃肩头的横劲出来:“母亲放心。前年我只是和商户的姑娘多说了话,上官国舅就让人打我,说我调戏人。我说她们上赶着卖我东西,上官国舅的人不肯听我的,他冤枉我,我不会忘记。今天就在他家里香姑娘,是我的媳妇儿,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又确定下:“是我的媳妇儿?”
“她自己在你祖母前面说出来,又没有人逼她说。你祖母可以作证,是你的媳妇。”
姜氏觉得自己好似诸葛亮,不但收拾了那姑娘,收拾了自己不知道的婚约,把上官国舅堵在娘们心中的一口气也出去。
至于真的香了姑娘,上官国舅发起脾气,不见得听樊华的解释,说不好先给他一顿厉害的,这母子不肯去想。
一个要出气兼解恨,另一个要出气兼痛快。樊华带着香花急急忙忙的去了。
到上官国舅府门外,几个少年埋怨:“怎么才来?还以为你让上官国舅收拾一回,你不敢来了。”
“哪有哪有,”樊华连忙道:“上官国舅说不许碰别人家的姑娘,我今天只碰自己家的姑娘。”
少年们认出香花,坏笑上一通:“这不是你的通房丫头?你碰她,国舅不会说话。”
几个人提着礼物,从侧门里进去。没有一个人是正经名声,也没有很高的身份,不敢去见上官国舅,把礼物放下来,写名字在收礼的名册上,往看花的地方去。
有地位的女眷,都在二门里面看花。但肯定经过大门里的石径。少年们远远的守着路,好偷看大家的闺秀,也看游玩的民女。
樊华心中踌躇。
他的母亲昨天才说有个姑娘可以随便的香,当着人香,不管不顾的香。这事儿真好喂。
但他早早的答应兄弟们,今天大家在一起。万一他们也跟上来香,万一自己没香到,第一香让别人夺走,可怎么办?
他出神的时候,有一个少年对自己的小厮使个眼色,悄声道:“去见楚家表姑母,对她说我这就把人带去夹道。”
小厮走以后,少年提议:“听我说,咱们别挤在一起,这是国舅府,小心国舅看出来咱们偷看人,那一年的打,我没有挨上,你们中间有人应该还记得。大家散开吧。”
拍拍樊华肩膀:“老华,我和你逛。”
樊华心头大喜,甩一个人比甩一行人容易,忙道:“咱们走。”香花跟了几步,就装成别人家的丫头进了二门。
……
上官国舅府中的花草,数十年俨然京中一道风景。经过数代人的寻购异种,比宫里的花房还多出来数种。上官皇后进宫后,曾因为想念家里的花省亲两回,上官家花草的名气在这一代大放异彩。
皇帝也来看过,也说好。上官皇后特地下了一道懿旨,说好的东西应该与民同乐。让每个季节中,花开到最极致处,打开花房给人赏玩。
二门以内女眷住的地方,当然不可能。
漫步在花草里的楚芊眠,就从没有想过会遇上樊华。
楚三夫人的一个丫头不知做什么去,从二门外的方向过来,对三夫人耳语几句。楚三夫人笑一笑,握住楚芊眠的手:“刚才经过的花房,有一株花我忘记指给你,姐妹们都观赏过,让她们留在这里,我和你再去看看。”
楚丽纹摇着小手:“早些回来,还有好些花没有看。”
楚三夫人和楚芊眠回到刚才的花房,见再看一遍,景致也还是夺目惊人。
牡丹应是从云端而来,娇柔若云彩,色泽飞霞光。血紫绽放出杜鹃最好的神采,似乎随时可以飞离枝头。君子兰、蕙兰、早开的建兰或高或低,次第开放,花瓣若玉熠熠放光。
花是美的,花后面的墙也是美。墙外的面孔一下子出现,着实的让人惊骇。
认真来说,这个人的五官并不丑,甚至眉目清秀。但不管是山川走势般的眉头,还是乌亮星辰般的眼睛,又或者挺拔的鼻梁,都在他的面上浮躁无比。
就像上好的字画泡在水里,丹青妙手笔笔传神,但架不住丝丝的油墨随水荡漾,怎么看怎么模糊。
一团不正经、很嬉皮、气机虚、没骨头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质,是忽然出现的这个人面上的一盆化神水。
再好的五官也经不住这纨绔气的熏陶,于是,楚芊眠一怔以后,视线里所有的花都让亵渎。
牡丹有了缺损,杜鹃添上衰败,君子兰可以改名叫小人兰。统统的,都不中看了。
王冕有两句古诗,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而这个人是,忽然一个人到来,万千美好皆化灰。
让楚芊眠脑海里先后出现两句话。
此系纨绔?
此系纨绔中的纨绔?
这气质实在是南边的糟菜年年重糟,糟到不能再糟。这个人,也只能觉得他糟到了家。
不用楚三夫人说什么,电光火石般,楚芊眠想到“樊华”这两个字。她虽然不知道隔着雕空花砖的那个人就是樊华,但由不得的想到樊华。
自从见过樊夫人姜氏的半疯,楚芊眠不止一回的为樊华希望父母亲赶紧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