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被劈入河,船中几人只觉身子突地一沉,人和船眨眼间就没入了滚滚洪波,就在老勇和王大头以为只能随波逐流再无法挽回时,符纸贴缝处忽然探出一只玉手,“咻”地从袖中射出一根蚕丝绕上岸边一高耸石笋!
银色蚕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却硬生生将船从滚滚波涛中陡然拉停!
“要走一起走!”紧紧拽住蚕丝的雷玲儿抿唇道。
拉力巨大,她十根皙白手指瞬间就被勒出血,但老勇和王大头立刻反应过来,连跌带撞扑至她身侧一齐伸手将蚕丝拽住!三人正用力收紧丝线,又一双手伸来,抬头一看,竟是已恢复神智的刘楚楚,浪涛颠簸中,她半趴船舱将丝线后截死死缠上自己的手臂,然后扬起满是泪水的脸,望着三人哽咽出声——
“等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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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房之处刮起黑色旋风!发现精心炼制的宝物被人劫走的阴蓟挟着黑雾怒焰冲天地自底下密室掠出,毫不停顿箭一般朝暗河方向射去,快到河滩,阿离忽凌空而至将他拦下,照面瞬间,阴蓟骤然缓下身形,刚换了皮表情略显僵硬的脸上闪过阴狠,森冷道,“祖姑姑,你太令我失望了....”,话音未落,左掌倏然伸出,五指曲张,狠疾如风地朝阿离抓去!
阿离并不接话,身形如风中雪絮,翻飞间已接下他数招,两人都是阴家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绝顶资质,出手之迅,当真惊世骇俗,但十数招后,内力不继的阿离明显透出不支,见状阴蓟横扫而出的银线忽收势转向,带着一道黑气斜斜卷向阿离纤腰——
得不到的总是让人念念难忘,阴家阿离于他而言,每一根发丝都透着股让他染指垂涎的香甜血气,活人的功用自是大过死人。
阿离却凌空拧身反手抽出红线,疾风如刀嗖然击出!两线相碰,濛濛雨气间爆出铿锵火花,两人不由自主各自飞退几丈之遥!
“祖姑姑,你一身内力早就被老不死的用血池化掉了大半,现下又伤了心脉,已快油尽灯枯,你若愿意停手,我可助你续脉连筋,今后你我二人联手重振阴家,岂不美哉?”阴蓟抚过银线,望着阿离阴恻恻地笑道。
阿离飘落,单足轻点在一处石尖,身形不动,暗光中她一身素服微掀,长发飘飘。
“阴家造孽伤德太多,不清却此生罪孽将永无转生之能,谈何重振?”她眼神清悒,淡淡道。
阴蓟闻言敞声一阵大笑,目光睥睨傲然开口,“我阴家曾替汉帝事九天于神明台,通达上天,无所不能,只臣天子不事诸侯!凡夫俗子不过蝼蚁之命,何来罪孽?我偏就不信这个邪!”
“你这样,甚丑。”阿离突然开口。
阴蓟笑声陡然停下。
“阴家人向来样貌俊雅出尘,你却生而貌丑,多年来一直以他人面皮覆盖丑脸,殊不知画皮难掩恶骨,这样看你,真真丑不堪言。”望着他异样青白的俊脸,阿离清冷道。
阴蓟只觉脑门“轰”地一声仿佛炸开,俊脸狰狞扭曲到几乎变形,尖叫道:“阴家阿离!既如此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拿你炼丹了!等我抓了你那相好挖他心剥他皮换了他的脸,看你还能说什么!你以为送那几人下河他们就能离开?这暗河带咒,他们便是行到终处也上不了岸难道你不知?”
“知。”阿离抬眸望他,“杀了你,咒自然就解了。”她淡淡道。
阴蓟目中凶光大现,厉吼一声扑了上去,阿离脚尖轻轻一点跃至半空,红线迎风一抖,手掌翻飞间全是进身致命的招术,显然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这时脚下隐隐地鸣,余震袭来,山壁间再次传出石块砸落的沉闷之声。
阴蓟唇中发出短促哨音,被他召集而来的阴家仅剩的几名黑衣人也尖啸着自妖雾重影鬼气森森的黑雾中扑出,连成阵势向阿离围去,勉力接招的阿离唇脸惨白,被连连震退,直退下河滩上,靠近汹涌暗河边。
一下河滩,阴蓟森冷双目便望见了远处还未离去的纸船一角,不由狞声大笑,“天助我也!”
地鸣越来越重,他稳下踉跄脚步,双手捏决,身后黑雾中忽传出展翅之声,几只巨大枭鸟自雾中腾空而起怪叫着朝纸船飞去!
拧身闪避开黑衣人阴毒攻势的阿离也同时望见,心神突乱,唇边再次溢出血丝,见状阴蓟愈加狂笑,银线挥舞下已将阿离逼下了浅滩双脚没入刺骨河水中,浪花哗地一声冲击在笋石上,毫不留情地将她浑身浇湿,漫天水气中,黑衣黑发的她脸色白到可见青色血管,阴蓟带着阴冷笑意,屈指召令黑衣人做半包式步步逼近。
就在他们一脚踩进暗河浅滩中刹那,瞧见眼眸半垂的阿离脸色不知为何竟隐隐发青,带血唇畔绽出淡淡笑意。
阴蓟心中一凛,立时止步!
但已太迟,阿离忽往后一退,半身浸于冰寒河水中,紧合双目念出密咒,双手置于胸腹,十指结出自创莲花密印!刹那间,身后急流激犹被一阵飓风掠卷,浩荡水花突然腾空而起,盈而不溢,结成一道煞是好看的透明水墙!然后,澎湃河水用远比奔流时还要还激烈无数倍的大力,雷霆万钧,怒涛翻滚地扑向河滩上的阴蓟等人!
“你竟可以结合天地自然之力?!”阴蓟大惊,双掌集平生之力推向怒卷前来的巨浪,但阿离所控水力排山摧石,已非人力可当,霎时间几人已被滔天巨浪击中,且积水竟渐浩荡,狼狈不堪倒浸于地的阴蓟等人几乎无还手之力!
阿离咒语却越发急速,转掠上石笋,手指结印不断扩张自己的法力,水浪扑至不断,积水上涨蔓延很快将所控范围湮没,仿佛河水正结成一张天罗地网,直到将阴蓟几人及剩余的十数个活死人淹没至颈方睁开双目,可她并未收手,纤指曲直伸合间时快时疾,结出剑印那一瞬,河水自她周身起,开始寸寸结为冰晶,再如蛛网连接般丝丝向外扩散,终于,她身前荒芜河滩尽覆冰霜。
那头老勇几人靠着一根蚕丝终于将小船拉上了浅滩,正气喘吁吁,忽觉船身一阵巨晃,高不可仰的顶处地壳本就多处欲裂未裂,余震再袭,岩层忽裂出许多缝隙,其间沉积雨水哗然自顶处高高落下险些灌注在纸船顶上,几人望着一旁如同从九天落下的茫茫水柱震惊不已,身后舱内叶航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王大头大喜转头,“老大醒了!”这时空中传来尖啸声,抬头一看,半空中几只尖牙怪鸟扇翅俯冲而下,目标却是舱内刚坐起的叶航胸口,老勇正欲拔刀,忽风声飕然,叶航已弹身而出,俯冲怪鸟还未触及靠近他身体便瞬间化为灰烬,只有两只闪避及时仍在空中盘旋,叶航回身以脚尖踢出老勇腰间利刃同时穿透余下两只怪鸟,瞬时鸟尸化为被利刃穿透的两张纸符!
几人不由瞠目,再次醒来的叶航精气强盛似魔,周身竟发出淡淡红光。
叶航不及跟众人招呼,毫不停顿点地而起,朝远处有阿离气息的方向掠去。
......
成败兴亡一刹那,阿离以念力把天地间自然转衡的力量与自身合而为一,此举已通透教法,阴家人全无反击之力,竭尽全力也无法破除这密咒的众人不由狂哮怒骂,其中又有人自知难逃此劫,凄厉尖嚷之恨几冲云霄,阴蓟在被冻结成冰前竭力召出银线想将自己拉扯出水,刚挣出双手下半身便被凝住,愤恨至极,双掌拼死拍出,口中发出野兽般狂啸,“阴家阿离!你这是要将阴家灭族吗?别忘了你也是阴家人!逆弑族人,任你有千般道理,也必有天谴!”
笋石上,半身同样为冰晶凝结的阿离黑发被狂风卷起,露出绝美清颜。
为施这最终秘法,她凝聚了所有残存内力,此刻额角豆大汗珠尽结冰珠,胸口沉沉如压大石,奇经百脉五脏六腑已然尽毁,张口便从喉间喷出一注血箭,听得阴蓟怒号,她咽下口中残血,微喟一笑,“天谴又何妨?但求死得其所。”罡风袭来,她虽已无力再挡,唇角却浮起安详笑意——
她死咒灭,咒灭冰破,冰破即人亡。
阴家至此族灭,恩怨情仇,终归平息,甚好。
“阿离——”迅疾赶来的叶航目眦皆裂,情急下遥遥劈出一掌!
殊不知他体内蕴含天火的心脏已被炼成至刚至阳,如今一身轰烈阳气正无处发泄,一掌劈出,阳气竟似条火龙一般,不但将劈向阿离的掌风截断还轰地一声焚着了冻结在冰晶中的阴蓟等人!
一时间,阴家人露在冰上的头颅皆燃,无不绝望地呼号,正张口狂啸的阴蓟更是被这刚烈阳气自口中灌入,五脏瞬间齐焚,头脸周遭更是红焰轰烈,不由掩面尖嘶惨号:“救我——”才呼得两声,罡飓烈火便从口中喷出,再无法发出半点哀嚎。
叶航掠至,俯身将阿离小心自被他化开的冰晶间抱起。
他刚一离开,脚下震感更烈,偌大的巨型冰晶结界忽然猛地迸裂,被结界冻结为冰的阴蓟等人也瞬间同声炸散,碎冰飞溅四散化为冰屑落在河滩,焦黑成炭的头颅合着化为冰珠碎片的残尸自半空中纷纷坠回地面,最终化作流水自回流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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