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用膳吧。”
听到祁缜开口,瑶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也没推辞就来到膳桌旁坐下,漪月轻轻关好了门,也笑着走了过来。
桌子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色香浓郁,让人见之便不觉胃口大开,只想快些品尝才好。
瑶柯一眼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菜肴,心知这满桌的菜肴均出自漪月之手,没想到这许久未见,她的厨艺倒是日益增进了不少。
“对了,公子,范逍现在在什么地方?”
瑶柯吃了几口菜便将筷子放下了,心中还是一直记挂着范逍,这才开口问道。
再次听到“公子”二字,祁缜抬眸看了一眼瑶柯,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他垂下眸,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淡淡回道:“你不必担心,他现在正在客栈中调养,等明日我再带你过去看他。”
“嗯,他的伤没什么大碍吧?”终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未伤到筋骨,但也得休养一段日子。”
三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吃着饭菜。瑶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祁缜说道:“今日路上遇到的那些不知是什么人?但我听其中那个领头人话语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是金雍的人。”
祁缜静静皱眉思索了片刻,才道:“近日在边关衿州一带经常出现强抢杀人等事,我已命人追捕了多日,奈何这些人马术精湛,似有人暗中相助,一直未能将其抓获。”
瑶柯又道:“如果不是金雍的人,难道是来自北狄的?边关防守严密,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是不是关内有他们的奸细暗中相助?”
瑶柯的一连串问题也正如祁缜此刻所想,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清冷:“余傅这个人一向奸诈狡猾,我一直怀疑他暗中与北狄私信往来,却未能拿到确凿的证据。这些人说不定就与余傅有关,在还没有确定消息之前,不便打草惊蛇,以不变应万变为好。”
“好了好了,你们俩在说下去,这饭菜可就凉了。”
漪月在旁适时地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瑶柯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漪月,忙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
漪月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又给她碗中夹了一大块肉,含笑道:“慢着点儿,没人跟你抢!来,多吃点肉,你看看你身子这么羸弱,不知在宫中皇上对你好不好?”
一说到祁渊,瑶柯的眼神霎时间温柔了许多,眼睛里晶晶亮亮的,似承载了满天的星辰。她暖暖一笑,道:“祁渊他对我很好。”
这句话令在场的二人一愣,漪月随即明白了过来,伸手握住瑶柯的手,温柔道:“那就好,这样你在宫中我就放心了。”
而一侧的祁缜低下头默默地夹了一口菜放进口中,却怎么也尝不出这菜究竟是什么味道的了。
这时就听门被打开,有一人在门外走了进来。
瑶柯扭头看去,却见那人一身黑色紧身便衣,墨发简单利落地倌起,不戴任何饰物。
好似自从认识她以来,她的世界中仿佛就只有黑色这一种颜色。脸上始终保持着万古玄冰般的僵硬表情,不苟言笑到近乎刻板,叫人望之生畏,此人正是祁缜的心腹刀砚。
刀砚径直来到膳桌旁,看到坐在一旁的瑶柯时愣了一下,随即竟然对她轻点了一下头,算作打招呼。
瑶柯早已习惯了刀砚的冷漠,她也对着她淡淡一笑。
“什么事?”祁缜拿起一旁的绢帕擦了擦嘴角,开口问道。
“禀公子,之前追赶的那些人现已经被抓住了,现在就关押在西城大牢中。”
“哦?这倒是一个好消息,余傅那边有什么动静?”
“余傅也已得知消息,现在正在赶往西城大牢的路上。”
“好,你下去吧,继续监视着余傅那边的动静。”祁缜说完站起了身,轻轻勾唇一笑,“既然余傅已经迫不及待地先去了,我怎么能不去凑个热闹呢。”
一听说那些人被抓住了,瑶柯在一旁站了起来,急声道:“我也想去看看。”
祁缜看了她一眼,说道:“先去换一身男装,毕竟在隐都来的还是不要暴露行踪为好,等收拾妥当了,便一起去吧。”
漪月带着瑶柯下去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便随着祁缜坐着马车向着西城大牢而去。
而此时街道的另一侧,一辆马车静静地走着,车夫似乎很有经验,驾着马车走得很是平稳,不见任何颠簸。
夜黑得漫无边际,关内的百姓入夜之后也都早早就歇息了,家家关门闭户,整条街道上空荡荡的,显得极为冷清。
肆虐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在半空中旋转曼舞,而城楼上那属于金雍国的笙旗被风吹得猎猎翻飞,偶尔还能听到巡逻的士兵,走路时甲胄碰撞发出的摩擦声。
车厢内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端坐其中,赘肉横生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几乎看不见,肥硕的身材显得臃肿不堪,低头正摆弄着手上戴的玉扳指。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人,脸上表情略显踌躇,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将军,那步云已经被抓,咱们可如何向北狄那边交代啊?”
中年男子抬眼瞥了那人一眼,好似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幽怨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着急?自从辰王来了之后,我处处小心谨慎,生怕露出什么马脚令他起疑。原本安安静静倒也没什么,偏偏那步云是个惹事的主,这回倒好了,被人家辰王的人给抓个正着,真是往本将军的心口上插了一刀啊!”
第六十六章 探视
此人名为余傅,是当今位高权重的丞相江霖的表弟,由于太后器重母族中人,遂赐封余傅为将军,为金雍驻守边关。
因这几年并无战事,所以余傅这个将军其实是有名而无实,在这里天高皇帝远,他竟私下暗中偷偷与北狄皇室的人做着交易。
不定时地打开城门放北狄的人进关,到一些附近城镇搜刮百姓,百姓们是怨声载道,有苦不能言。而他却从中收取北狄赠与的钱财,谋取私利。
“将军,属下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清俊男子说有好主意,余傅的眼睛睁大了些,忙道:“什么主意?还不快说!”
“既然此事想为那步云解脱困境难上加难,倒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就利用辰王的手将他给杀了,到时候在给北狄去信的时候,就说这一切都是辰王的主意。这么一来,将军您以后也不用在看那步云的脸色了,而且还能让北狄对辰王恨之入骨,您在全身而退,岂不良策?”
“这个……嗯,却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余傅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紧锁眉头复又道:“此事说来容易,不过做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会到大牢内,你在一边别出声,就看辰王如何行动了。”
“属下遵命。”
——
西城大牢内阴暗潮湿,因终年不见阳光,所以里面透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有积水滴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墙壁上隔了很远才燃着一盏小小的烛火,牢内总有一股冷风呼呼地吹着,透着彻骨的寒意,让人只觉寒毛直立。烛火飘忽不定,晃过各种刑具,那刑具上有着深褐色的斑斑血迹,不知在那上面沾了多少人的血。
有的犯人蜷缩在一处角落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有的犯人则被折磨的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让人一进来便感觉像是走进了人间地狱一般。
那步云被关在一处狭窄的牢房内,他的灰袍有几处破损,满身尘土,也不知被人追着跑了多远,泛着邪气的狭长眼睛中少了几分得意,多了些颓败之气。
他靠坐在一旁的墙壁上,似乎并不为自己此刻的处境感到担忧,伸手拿起一旁的破瓷碗,在手中把玩着。
他素知余傅这个人胆小好利,他定然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的,这次的事也确实因为他一时大意,如果不去抓那个特殊的女子,也许就不会被人抓住,更不可能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看来那个女子不但性子与其他的女子不同,就连老天似乎都站在她那一边帮她。
这次被人追得急,对这边关的地形也不熟悉,慌不择路之下跑到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山谷中,任他有多么机敏精湛的马术也于事无补。
想到这,他心中火起,一甩手便将破瓷碗摔向了对面的墙壁上,摔了个粉碎。
牢房外一个人正静静地向这边走来,脚步轻缓,没有任何声音,似幽灵鬼魅一般。
地上的肮脏积水被溅起,落在他干净的黑布靴上,他却浑然不觉,径直来到那步云的牢房外。
听到那一声清脆的瓷碗碎裂声,他冷淡出声:“火气大了容易伤身。”
那步云转头看向此人,蛮横地说道:“余傅人呢?他不亲自前来,却只派了你这么一个属下,是不是不把本王子放在眼里?”
那人利落地将门锁打开,款步走了进来,嘴里发出一声嗤笑,满满地尽是嘲讽之意,声音冰冷道:“你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一无是处、令人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