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听完这些隐约想到了些什么,他豁然站起,什么都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福庆殿。
疾步如风,屏退所有的内侍宫女,径直来到御书房。
绕过山水屏风,再看向平日用来休憩的床榻,果真略显凌乱。
他马上用手一摸床下的暗格旋钮,已然松动。
有人从这里的暗道出了宫!
知晓御书房内有暗道的,除了他,就是曾督建改造御书房的江太后。
她竟然利用这处暗道,秘密出宫,是什么让她这么迫不及待,不惜扮作宫女也要不顾一切地只身而去?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原本计划好回宫找江太后获得解药,他便马上返回岐风山治好瑶柯,如今江太后的突然消失,所有的计划被全盘打乱。
一向冷静稳重的祁渊忽然之间一点头绪都没有了,他颓然地坐在了榻上,脑中快速思考着江太后所能去的地方。
眼光无意一扫,看到屏风下面有个被攥的皱巴的纸团,也不知是宫女打扫的不仔细,还是有人不小心遗落的,他马上走了过去伸手捡起。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别数年,娆心是否依旧?吾今命不久矣!毕生唯有一愿,再见昔人。若能成全,岐风一叙。
纸团上的这一行字很短,但却字字诛心。
祁渊的手抑制不住的在颤抖,抿紧薄唇,牙关紧咬,心中的怒火瞬间燃起,烧的他五脏六腑痛到窒息。
“寅仁——,母后!”
愤怒地低吼一声,一拳狠狠击打在了楠木床板上,顿时木刺横飞。
她的突然消失,竟然是去找他了!她的老情人,寅仁!
这一刻的祁渊,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将手中的那个纸团攥成了纸沫,扬洒在空中。
眼底尽是阴霾之色,一甩袍袖,冷声吩咐:“风隐,备马车,朕要去岐风山。”
为何每次就在他试着抛却一切杂念,想要拉进母子之间这段陌生的距离时,他的母亲总会无情地将他推的更远。
一次又一次,即使他被伤的体无完肤,那个高高在上的母后都不会低头看他一眼,哪怕……就一眼!
祁渊忽然间累极了,身心俱疲,可是眼前发生这么多的事还没有得到解决,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倒下不顾。
心里堵着一口气,强撑着他继续走下去。
赶往岐风山的途中,马车内祁渊忍着心火烧灼的痛,在怀中拿出了那个锦盒。
里面放的正是当年先皇遗留下来的那截袍角,他打开将其拿了出来。
上面写的‘忘仁’两字仍旧十分醒目,看着这熟悉的字迹,祁渊仿佛已经逐渐要看到了五年前的那次秋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寅仁,只要找到寅仁,一切就全都清楚了。
用指尖描摹那上面的字迹笔顺,祁渊忽然眉头皱起,脸上现出几分不可置信的神情。
由于患了眼疾的缘故,他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为了确认自己刚刚的猜测没有错,他又将袍角拿近些瞧了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祁渊已经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给搅混了思绪,他边喃喃说着边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
“风隐再快些,朕要天不亮就到岐风山!”
不能再耽搁了,他要快些解开这重重疑团。
“属下遵命!”
车外风隐听令,挥鞭打马,一路扬尘而去。
由于着急赶路,行驶过快,导致马车在中途出了故障。纵是风隐办事效率再快,把一切都处理妥当后,仍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到了岐风山后,祁渊吩咐风隐在这一带注意有没有可疑之人出现,如发现后不要打草惊蛇速来回禀,然后他孤身一人来到了鬼居。
又是一整夜都未曾合眼,熬得双目通红。
君卜一见到他这个样子就知他又没好好休息,担心他坚持不住,便塞给了他一些补药,让他快些服下。
祁渊简单喝了杯热茶,左右看了看,不见其他人,遂问:“他们人都到哪里去了?”
“你走后不久,辰王便带着漪月姑娘离开了。走前还托我转告你一声,既然柯丫头身上的毒已有了解决之法,他们也就放心了,让你不要挂念,有事飞鸽传信。”
君卜说着还伸了一个大懒腰,好似祁缜等人的离开正好如了他的意。
“总算走了,我也就不用再去树上睡觉了!”
“阿柯去了哪里?”这才是祁渊最关心的问题。
“柯丫头啊!”君卜不忘往嘴里塞一个野果子,接着道:“刀砚一大早出去打猎,那丫头死活都要跟着,无奈只得任由她去,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君卜状似无奈叹气,又吃了个野果子。
“哦,对了,解药拿到手了没有?”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君卜定定看着祁渊,十分好奇究竟是何神药有这样无敌的功效,他可不想错过,须拿来仔细辨识一下里面到底掺杂多少种稀世草药。
祁渊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不好看,故意别过头避开君卜的直视,只含糊道:“解药没有拿到,母后手上已经没有这种神药了。”
关于江太后与寅仁之间的密事,即便面对的是亲师兄,祁渊也是绝口不提。
皇家之事,不可外扬。
更何况是那样……龌龊之事……
“没有解药了?那现在该如何?”
君卜可万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瞪大眼睛,一时吃惊不已。
“找到寅仁。”
“如何找?又到哪里去找?”
“我不知,但他一定会在岐风山这里出现的。”
祁渊说的很笃定,君卜听得半信半疑。
收起一贯嬉皮笑脸无所谓的态度,君卜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琢磨到底出了何事。
他这个师弟的脾性,他当师兄的,早已摸得透透的。
自祁渊来到鬼居到现在,脸上分明就写着‘出了大事’几个大字,这么明显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但祁渊并未对他提及什么,相信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不便让外人知晓。
就在两人各自陷入沉思的时候,离这里不远的林子上空,响起信号弹的声音。
君卜闻声霍然站起,转头看向那处未消散而去的绿色烟雾,暗道一声不好。
“刀砚那边出现情况了!”
刀砚的功力如何,君卜早已亲身领教过多次,寻常人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更何况她只是去打点野味,若说被什么猛兽所袭,就更加无这个可能。
能让一向遇事冷静的刀砚发出求救信号,那说明一定出了大事!
“走!她那边定是出麻烦了!”
祁渊也是心下一沉,他首先想到的,是不是那个寅仁已经出现了……
阿柯还跟在刀砚身边……
来不及细想,玄色身影一闪,祁渊已先君卜一步赶了过去。
君卜紧随其后,一路施展轻功,一刻不曾落下。
林子里的刀砚再放完信号弹后,也不顾地上刚刚打好的野味,神色焦急地四下寻找瑶柯的身影。
今儿也是奇怪,平时瑶柯起床后都会自己在篱笆院里玩会,她不喜言语,瑶柯也不怎么与她亲近。
谁知她刚要出去打猎时,这丫头却一反常态地紧跟了过来。
笑呵呵地说她自己眼神好用,一定能帮助刀砚打到更多的猎物。
无奈之下,只好带她同行。
瑶柯一路上跑跑停停,欢声笑语,自己玩的倒很开心。
瞥见刀砚不曾笑过,她就想故意逗她。时而躲进一旁的灌木丛,不一会儿再露头跳了出来,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刀砚虽然在打猎,但也时时留意她的举动,见她虽总与自己捉迷藏,但也一直未曾走远,心里多少有些松懈下来。
就在刚才,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大点的狍子,悄声靠近,手挽弓箭,一击致命。
总算是有点收获了,刀砚嘴角极其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把狍子拿到手,刚打算要回去,这才忽觉围绕在身边的欢笑声消失了!
“瑶柯!”
她不断叫着瑶柯的名字,可是灌木丛中再也没有熟悉的身影跳出。
意识到不对,刀砚不敢大意,马上放了个信号弹,寻求帮助。
“怎么回事?阿柯在哪里?”
祁渊已经率先到了这里,但见只有刀砚一人,他眸色一沉。
果真出事了!
君卜随后而至,也同祁渊一样,没有看到瑶柯身影,他就已经感到事情不妙了。
刀砚立即跪下,急忙回禀:“适才瑶柯姑娘还在身边,可转瞬之间,她却不见了。都怪刀砚一时疏忽,还请皇上责罚!”
“既是刚刚失踪,那现在一定还在附近没有走远,马上分头寻找。”
祁渊已经没有心思去责罚别人,转身便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君卜忙将刀砚扶起,但见她面有愧色,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抚她不要过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