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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美人醮 完结+番外 (半疏)


  沈溪石正在穿着衣裳,见到裴寂进来,道:“快去研墨。”
  福儿提了热水过来,准备伺候相爷沐浴,见相爷已经在忙公务了,要准备抬出去,却被相爷喊住了,“抬到里间去,对了,我记得库房里有一架整的琉璃曲面屏风,找出来,置在里间。”
  这么一会儿,沈溪石已经写好了两封信,封好蜡,递给裴寂道:“一封送给小杜将军,一封送给京兆尹。”
  沈溪石找掌管禁军的小杜将军讨禁军五十人,将西云大街的那一片废墟守住。
  另一封信是给京兆尹的,让他派人将新入城的人口进行登记和检查,特地注明,万不可有漏缺。
  最近丹国使臣要入城,汴京城的安防比以往更严谨了一点,是以京兆尹接到沈枢相的信,以为是上面担心有人接机生事,特此排查,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沈溪石整个人呢泡在浴桶里的时候,仍然能够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那种亢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那一夜他看见的人,定然是阿倾,她长高了一点,比以前瘦削了很多,可是那张刻在他血液里的脸,他是万不会认错的。
  昏睡的时候,每每觉察到右脚被踩处的隐隐疼痛,一种巨大的欣喜便泛上心头,他终于等到了她。
  这般想着,沈溪石竟是在家里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起身换了一身墨绿色直掇,外头着了一件黑色暗纹银狐氅衣,许伯正端了小米粥过来,见到主子行色匆匆往外走,急道:“爷,您才刚醒呢!”
  沈溪石端过许伯手里的小米粥,喝了一口,声音有些空远地道:“许伯,你抽空将家里布置一番。”
  许伯不明所以地问道:“主子,有什么要求吗?”实在是自建府以来,这府里没办过一次宴会,实在不知道主子所说的“布置”究竟要什么个章程。
  沈溪石嘴角微翘:“颜色鲜亮些,繁复的,累赘的,能摆出来的都挑出来!”
  俨然是一个爆发户的标准。
  沈溪石出了院门,许伯还愣在原地,看向主子刚过去的那扇拱花门的眼神有些惊悚,看了一圈只有一刻松树的院子,嘀咕道:“主子莫不是魔怔了!”
  出了府门的沈溪石骑着马径直往西云大街去。
  ***
  宣德门外头,裴寂看见自家主子出来,正准备捧着刚备好的热汤过去,却见楚王爷喊住了自家主子。
  楚王爷是官家嫡亲的叔叔,先帝在时便十分倚重他,如今官家登基已有十四年,楚王爷依旧深受官家的信任,每每遇到烦难的事物,必定和楚王爷密谈一番,只是这两年,密谈的范围多了一个沈彦卿。
  沈彦卿心里惦着事儿,被楚王爷喊住,只得耐着性子执了晚辈礼,客气地问道:“王爷有何指教?”
  楚王爷年已六旬,头发早已斑白,却越上了年纪儿越爱逗趣后生们,见沈彦卿一本正经地对着他行礼,笑呵呵地问道:“彦卿啊,听说你拒绝了魏老匹夫家的小娘子?”
  沈彦卿淡道:“彦卿已经定了一家小娘子,不好再改选别家。”
  楚王爷本就随口问问,这些年沈彦卿在京中的风头比他年轻时还劲些,却不妨套出了这么一句,摸着美髯上下觑了沈彦卿一眼,心里暗自嘀咕:“哦,难道你小子睡了一觉还开窍了?”笑着问道:“哦?倒不知是谁家的小娘子?”
  沈彦卿默然,在楚王爷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还是道了一句:“是阿倾。”
  楚王爷的眼睛瞬时便定住了,望着沈彦卿清冷的一张脸,好像便看见了顾家那个小丫头,在他后头又蹦又跳的,半晌楚王爷在沈彦卿的肩头上拍了两下,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
  谁都知道顾家人都没逃出那场大火,即便偶有侥幸的,这么些年,也该有一点声音了,当年那丫头死乞白赖地跟在沈彦卿的后头,他瞅都不瞅一眼,等那丫头不在了,他倒给自己取了个和言倾同音的字——彦卿。
  眼见着楚王爷走开了,裴寂才又捧着水波鱼纹孔明碗往主子跟前过去,“主子,朱雀门外头今个新摆了一家羊肉汤小摊儿,您尝尝!”
  沈彦卿看了一眼,只道:“你用了吧!若是好,便记下来!”
  裴寂得了主子的话,揭开了孔明碗上的盖子,一阵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鼻端,裴寂暗暗点头,那卖羊肉汤的小娘子不仅长得好看,这手艺也是绝了!话说,主子这两天也是奇怪,不仅让他留意汴京城中各处街面上的吃食,还使劲从库房里往外头搬东西,什么华丽贵重,就搬什么,搞得府里现在到处花花绿绿、金光闪闪的,耀的他眼睛都疼。
  沈彦卿翻身上了马,正待要走,裴寂喊道:“主子,您今个上早朝的时候,京兆尹那边传话过来,说去年年底到今年入城的人口都登记了。”说着,裴寂从怀里掏出两本册薄来。
  沈彦卿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流光,一把将册薄夺了过来塞在怀中,“回府!”
  


第7章 缠
  寅时正,藿儿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们在朱雀门那里租赁了一个摊面儿,每天寅正三刻就要出摊儿,卖牛羊杂碎和肉汤儿,每天早晚只卖一百份,卖完就回来,大冷天的生意倒还挺好,不过也就五六两银子。
  主子说要先将口碑传出去,再加上汴京城里头这些日子总是盘查新入城的人头,营生那一块儿主子写了小摊贩儿。
  这事儿就只能做下去了。
  藿儿正蹑手蹑脚地在院里洗漱,里间的顾言倾已经换好了衣服,顾言倾怕穿原来的衣裳去摆摊儿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前几天去布庄里买了两身细棉布衣裳,藿儿拿回来用热水洗的颓了色,只有六七成新的模样.
  头发绾成了低髻,用一块青色布巾包了头,见藿儿又在院里洗漱,心疼道:“我早起了,你不用怕吵了我,快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的。”
  藿儿见又没瞒过主子,皱了一张苦瓜脸,“主子,您今个还是别去了,在家歇息吧,这几天生意好,我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回来!”
  顾言倾摇头:“光那碗都一摞子了,还有炉子、炭,两大铁锅呢!你在慕庐里也没学这些力气活。”
  “可是主子,您要是不小心被烫着了,藿儿的罪过可就大了,等荔儿来了,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啊!”
  顾言倾笑道:“别贫了,趁着一会儿官员们去上早朝,赶紧儿卖些出去。”
  藿儿无奈,手在炉子上抹了两下,“主子,奴婢的小黑手来了!”
  顾言倾仰着脸,让藿儿细细地将炭火往涂抹了一圈。
  等收拾好出门,给院门儿落了锁,便推着一个小板车往朱雀门外去,藿儿见主子一张脸一出门便冻的煞白,又心疼又难过,可是主子执意如此,她也不敢多说。
  隔壁的王大嫂听见顾寡妇的门“吱呀”一声,想着又出摊儿去了,推了推一旁睡得死猪一样的良人,“你听,她们又出去了!”
  王大郎不耐烦地“嗯”了一声,翻身继续睡去。
  王大嫂又推了推他,“哎,别睡了,我和你说,这几天已经有两个媒人来打探了,前头麦秸巷子里的那个卢鳏夫,前年死了婆娘的那个,看上了这小寡妇,还有汴河大街上的徐员外,他家兄弟在禁军里头呢,说要给兄弟娶回去做小妾呢!”
  一听到徐员外,王大郎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个强了自己弟媳,弟媳跳汴河自尽的徐员外?”
  王大嫂见良人终于听进去她说的话,更添了兴致,鄙夷道:“可不是他,我看这回要是纳进徐家了,也是一女共侍两夫,他那兄弟常年不在家,还不是徐员外自给往那香闺里钻!”
  王大郎皱眉道:“你有空儿去隔壁提个醒儿,可别真让人家进了这狼窝!”
  王大嫂听了这话,却冷了脸,缩进了被窝里。
  王大郎踢了婆娘一脚:“怎地了,听见没?”
  王大嫂也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听见了,听见了,你心疼个什么劲儿,你婆娘还没死呢,你就算惦记着,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吃不到你嘴里!”
  “放你娘的屁,大清早的,瞎咧咧什么,你要说就说,不说以后也别在我耳边咕哝,没得我听了心里瘆的慌!”王大郎说完也不睬自家婆娘,起身就往酒楼里上工了。
  王大嫂一早得了个没脸,越发不待见隔壁的小寡妇,暗暗谋划着,等下回媒婆再来打探,她也帮忙撮合撮合,徐员外家的兄弟不行,那个麦秸巷子的卢鳏夫可以啊,还是个秀才呢!
  ***
  藿儿刚生了炉子,热了锅,就见麦秸巷子的卢秀才往这边来了,头皮一木,对着主子使了使眼色,顾言倾瞪了她一眼。
  藿儿只得去招呼,“卢小郎君秀才,这炉子才刚热呢,您怕是得等一会!”
  卢秀才,单名一个“斗”字,今年不过十八,但是因为自幼定了娃娃亲,前年的时候那姑娘身子不好,她老子娘不愿意请医问药费银钱,就催着卢家娶了回去,没想到娶回去不过两个月,这姑娘竟就药石无罔,死了。
  卢秀才平白得了一个鳏夫的名号。
  卢秀才长的白净俊秀,脾气又和缓,如果不是因着先前的事儿,不愁没有姑娘愿意嫁,但是自前年以后,那姑娘家的兄长隔几天在赌场里输光了钱,便要上门去闹一闹,说卢家害死了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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