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苦着一张脸问道：“顾公子，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装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是出神入化的，便是事先知道内情的同门看到了也没有丝毫的破绽。”
“的确是没有破绽，否则我当时就应该看出来的。”顾长明嘴角一卷，在小凤凰看来是难得的温和。他对别人都很好，唯独对待她总有防范之心。她很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也怪不得他多心。这会儿看到他的笑容，小凤凰一颗心砰砰跳。
小葫芦从外貌上来看就是个孩子，说话的声音也是孩童的细嗓子。顾长明想过为什么这么大的孩子会这样厉害，非但对开封府的各处宅院了如指掌，还能指挥比自身大几岁的孩子俯首为牛。那些小葫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孩子，哪个不比他年长几岁。
顾长明见过小凤凰的轻功，以她的年龄来说也是难能可贵，所以看待小葫芦的时候，知道他们是同门，自然而然的觉得理所当然。再加上后来接踵而来的情况，顾长明真没有往细了想，当时首要之事是能够在太后面前周旋，保全住柳竹雪。
现下出了拐带孩子的案子，又说失踪的都是身有残疾的，顾长明留意到了小凤凰的神情，有种异样的古怪。特别是她提出要去找小葫芦的时候，绝对不止是迫于查案，分明是还带着担心而去。、
这么能干的小葫芦，连司徒岸带着手底下的势力都可以躲避开的小葫芦，有什么是值得小凤凰担心不已的。顾长明听到小凤凰说小葫芦身边的孩子，都是健全，也没有失踪的。
那么谁又是不健全的，谁又有可能符合他分析出来的条件，是对方下一个目标？
顾长明想到一种古怪的病，有些人生养出来的时候，与其他的婴儿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好看些。等长到一定年纪以后，整个人仿佛是被时光遗忘，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会停留在犯病的那一年。
这辈子再想长大就变成了奢望，这样的人随着年龄渐长，思维与常人无异，加上一张无害的孩童脸孔，非常容易骗人上当。所以很多门派组织会专门搜罗这样特殊的人为其效力。
而小葫芦明显就是其中的一个，顾长明见小凤凰的目光闪烁，不肯与他对视。大概这就是小凤凰与柳竹雪的区别，柳竹雪便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也会迎难而上，做人的词典中没有畏惧这个词汇。而小凤凰做什么都要现在心里衡量，是否值得，是否会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既然我问了，就表明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想找你证实一下。如若你不愿意直言也没有关系，我可以亲自找他问一问，又或者等他被人盯上，出了大事，你再着急也还来得及。”顾长明眼底渐渐冷淡下来，“再不济，我可以放手这条线索，也是无伤大雅的。”
三击鼓 第十二章：巧取豪夺
小凤凰的嘴唇哆嗦一下，顾长明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冷淡，仿若是她藏得再深的心事，都能被他轻易看穿。她一直知道自己和其他几个人不同。顾长明认同了戴果子和柳竹雪，而她是厚着脸皮才留下来的。
“在你的眼中，我到底还是个不入流的女贼。”小凤凰低头苦笑，原来她依然会心痛，不因为其他的理由，只是因为她在乎眼前的这个人。
“你错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不在于我怎么看，而是你怎么看，你想做一个怎么样的人。”顾长明有意无意的回避开她的目光，他还记得在曲阳县县衙的库房中见到伤痕累累的小凤凰。如果没有她的出手阻拦，孙友祥恐怕不会以辞官回乡这么简单了结，案子牵扯到的人员甚多，要是细数下来，还要感谢她的一时心善。
小凤凰把这句话放在嘴边重复了几次，忽然有所感触，再抬起眼的时候，眼神变得越发坚定：“其实什么都瞒不过顾公子的眼睛。”差别总在显而易见处，柳竹雪的称呼是顾大哥，而她是顾公子，不能算厚此薄彼，中间也是很长的一段距离。
有些细节，小凤凰不敢过多要求，生怕过了度，反而适得其反。
“你这话就是承认了？”顾长明想要确定以后，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是，小葫芦入齐坤门比我还早几年，他只是长得像个小孩子，小孩子的身高，小孩子的脸。这是他的私人忌讳，我从来没有正面问过他到底多大年纪，肯定比我要年长就是了。”小凤凰觉得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也没有那么难。“你说小葫芦可能会有危险，他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有危险？”
“你忘记了吗，那些被掳走的孩子有个共同的特点。”邱长明提醒了小凤凰一句，“多少都有些不足之处，我找你确定小葫芦的身体状况，既然你给了我确定答案，那么小葫芦同样也有不足之症，而且还是很少见的那种。我在想对方会不会特别有兴趣。如果你和小葫芦交好，应该提醒他一句才是。”
小凤凰头也不回的跑了，怎么被顾长明一说，小葫芦的处境变得这么危险呢。万一她去晚了，小葫芦也被抓走了该怎么办！她跑出去二十来步，看到眼前一道人影，正好站在她的前方。小凤凰猛地站住脚，差点撞在顾长明身上。
他的衣角被风带起一点波动，双眼却镇定到如同波澜不惊的古井。小凤凰心里头刚升起来的一点旖旎，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顾公子，你这是不让我去吗？”
“当然要去，只是我的话还没有交代清楚。小葫芦的武功怎么样？”顾长明瞬间又收敛了周身的气场，回归到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模样，“他的软肋又是什么？”
小凤凰想了想才开口道：“顾公子，我和小葫芦才是同门。”
顾长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知道你们是同门，才问你这么多。你刚才如此紧张要去给他通风报信，可见平时也算交好，否则他这样的身体条件，肯定对旁人的防范之心很重。”
“他的武功碍于身体条件，肯定是很稀疏平常。你与他接触过可以知道，他这个人灵活多变，未必要武功致胜。至于他的软肋，我当真是不能说的。”小凤凰有个错觉，必然是她脑袋糊涂，非但选择留在顾长明身边，还把自家同门都给招供出去了。这该说的不该说的，只要顾长明问了，她总是不能拒绝。
这是在查案过程中，万一是官府要来围剿齐坤门的话，她真要成了门中的罪魁祸首了。然而小凤凰抬眼见到顾长明正冲着自己笑，她又是心口一抖，差点要背过身去不看那个炫目的笑容。
“我可以对你保证，问这些不是要对小葫芦不利。我和他确实相处过，他还帮了我的忙，这份人情我想还给他。所以你同他说，让他过来我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他。如果他不愿意，只能劳烦你想办法了。”顾长明对小凤凰直话直说，“你觉得什么能够打动他，便把什么许给他。”
小凤凰心念一动：“万一他还是不肯呢？”
“你把那些失踪孩子的事情告诉他，说得越可怜越好。”顾长明单手往后一负，“去吧。”
小凤凰咬了下嘴唇道：“他有个挺特别的嗜好，喜欢一些死人堆里的东西。”她生怕顾长明没有听明白，食中两指做了个手势，“便是那些从墓里头拿出来的，还要是特别好的。”
“那你先等一等。”顾长明往书房走去，很快又回转身让小凤凰伸出手，“你把这个拿去给他看，就说我这里还有剩余的六件。他要是办成了事，一并送给他就是。”
小凤凰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一见掌心小小的玉珏，碧水一色，仿佛上面的新绿隐隐流动：“这是棺中用来填封七窍用的，这成色必然是皇亲国戚……”后面的话，她委实不敢说，又太清楚顾长明的家世背景，绝对不会是以不正当手段巧取豪夺而来的。
“有一次办案中，家父得来的东西，他从来不喜这些，随手扔在我这里。此次要是派的上用处，倒是物尽其用了。”顾长明对小凤凰挥挥手，“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小凤凰听了这话哪里还按捺得住，将素手一握，把玉珏捏紧，身形一动已经离开很远。顾长明一回身，柳竹雪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显然是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却无法接受。
“柳姑娘，想什么呢？”顾长明让开一步，“可以到书房坐了。”
“你们刚才说小葫芦不是小孩，他只是生了一种病，所以看起来像小孩。他的年纪要比小凤凰还要年长。”柳竹雪边说边跟在顾长明的身后，“我见过小葫芦的，一点破绽没有看出来。顾大哥，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他装得太像了，我即便是在他身边，与他说话周旋，也没有看出破绽。”唯一的破绽是小凤凰对待小葫芦的态度，真不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顾长明以前在旧书中见过有一种奇症，与小葫芦的情况很是符合。他用话下套，得了小凤凰所知的真相，同时也心生一计。
“那你让小凤凰把人带来，万一不肯呢？”柳竹雪刚坐下来，心神不宁的又站起来，“果子说小凤凰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她留下来肯定是另有目的。顾大哥，我到底要不要相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