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之常情到了自己身上,别样难受!
“你必然是护着她了,不会让人伤害到她一根头发,然后你把人带回来了?”顾长明踏前一步,仔细端详灯下的儿子,“你没有去当面质问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保全大部分人。”顾长明冷漠的吐出这个答案。
他这副反应倒是让顾武铎很意外:“你不介意?”
“凤凰不介意。”顾长明认真答道,“她说换了是她没准也会这样做。”
“没想到,你倒是喜欢个心狠手辣的女子。”顾武铎眯了眯眼,有些不满顾长明打算一笔带过的态度,“长明,你一心做事换得这样的对待,难道心里没有一丝不平?”
“父亲,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皇上,更不是为了入仕。皇上也是人,皇上也会害怕,九皇子不也是因为中了类似的蛊毒,发疯死去。皇上对这些心知肚明,自然不愿意再看到惨剧发生。他不给机会就要杀死小凤凰,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凤凰的话不错,如果她万一真染了瘟疫,宫里头这么多人怎么办!”顾长明预备草草结束父子两人的对话,背身离开。
“长明,你站住!”顾武铎厉声呵斥道。
“父亲还想说什么呢?说凤凰到底是经过谁之手,被下了套,意外在宫中晕倒的?”顾长明的肩膀动了动,“不知父亲可曾听闻过九霄鼓。皇上说了一套,老太医说了一套,我倒是很想听听父亲会怎么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顾长明忽略了。
孙友祥在天牢之中,为什么失态成那样,铜墙铁壁一般的心理防设,说崩就崩了,顾长明想过很多次,很多不同的理由,随着孙友祥自尽,所有的线索骤然掐断,不复存在。
他如何就没有想到过,那是因为孙友祥刚被关进天牢,父亲也跟着因为得罪皇上被下放到了天牢,两人不过是咫尺距离。
“你想听我说九霄鼓是怎么回事?”顾武铎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兴致颇高,“我一直在等着你问我,可是你没有问。”
顾长明犹在迟疑,到底要不要转身。耳畔忽然听到小凤凰的疾呼声:“顾大哥,快闪开。”
一道锐风,没有人比顾长明更清楚这是什么武器,父亲随身携带的软鞭,顾家人擅长柔中带刚的路子。他同样善用袖中剑,只是父亲的软鞭更加霸道凌厉。
小凤凰回到屋中和戴柳两人说了一下宫中的情况,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放不好,索性出来想要寻着顾长明说说话。刚从拐角过来,见顾武铎眼露杀机,软鞭犹如蛟龙出水,直击向顾长明的要害之处。
顾长明侧身要避让开,软鞭仿佛是长了眼睛,形影不离。无论他换了四五个身形,依然紧紧贴在他的后背,随时会得把人卷起来,抛向高空,再必杀一击。
小凤凰的脚速也是极快,两个纵跃快要到顾长明面前。怎么回事,父子两人怎么会打起来的!而且这招数绝对不是普通过招这么方便。
“不要过来。”顾长明担心的从来不是自己,“凤凰,回去。”
小凤凰此时如何肯听,这里是顾家,如果顾长明出了事,顾武铎再要对他们三个做什么,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她不进反退,身形已经到了父子两人之间。
顾武铎的手腕稍微一抖,软鞭碰触到小凤凰的腰肢,立刻把人卷起,不等小凤凰口中一声惊呼发出,背后的书房大门打开,顾武铎退身而入,小凤凰被他带走,随便大门重重砰的一声关起。
刚才还是以命相搏的厮杀,瞬间恢复了平静。只留下顾长明怔怔站在原地,需要缓和一下,才确定父亲带走了小凤凰。
他扑向书房的房门,双掌想要推开,发现两扇门固若金汤,根本推不动。他立刻用足力道再次推动,两扇门依然不过是晃动一下,还是没能打开。
怎么会这样!
顾长明惊恐的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这场景和当初在阿九山最后那道门的场景何其相似,只是当时他好歹身边还有个戴果子,不至于会得孤军奋战。
“顾长明,怎么回事?”他以为是焦急到了极点,才会产生幻听。一转头,见戴柳两人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应该也是见到了刚才父子交手的那一幕,只是来不及赶过来帮忙。
不,旁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也是无力帮忙的。
“父亲带走了小凤凰。”顾长明哑声答道。
“那你还愣着,去追啊!”戴果子多瞧了一眼书房,“因为你家家训,不能擅闯这间书房!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有个万一!”
柳竹雪在他背后抓了几次衣服,那好歹是顾长明的父亲,是前提刑司的顾大人,哪怕是产生了口角不悦,也不至于会对小凤凰做什么的。
戴果子不管不顾的把她的手挥开:“我的眼睛好着呢,他抓住小凤凰的时候明明笑了的,小凤凰有危险啊,顾长明,你想想什么扈敏儿敏妃的,小凤凰的长相,天哪!”
九击鼓 第二十七章:草蛇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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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雪恨不得把果子拖到角落堵上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敏妃的成年旧事能不在顾长明面前提及了吗!
顾长明认真看向果子:“父亲带走了凤凰,我要去救人。”
“对,他们就在书房里。”戴果子心说,能救她的也只有你了。我这样的上去,等于以卵击石。
顾长明往前走了一步:“顾家家规,不能擅闯父亲的书房。今天却是顾不得了。”
戴果子只差大喊一声,这门关得太紧,你到底要怎么救?
只见顾长明的袖中剑飞起,快如闪电,在门板上直穿出个洞,听得里面哐当一声,分明是门锁落地。
戴果子傻眼了,原来这门下了锁,能大摇大摆的进入,是他简单复杂化了。
“虽说是破例,依旧只能我一个人进去,你们留在外头。”顾长明深吸口气,为何在宫中是皇上要杀凤凰,回来父亲又要抓住凤凰不松手,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绝对不是一张简单的皮囊可以概括的。
他必须要去找寻出答案来。
柳竹雪使出全身的力气,才算是把戴果子给拖住。顾长明大步流星推门而入,房门似有感应,在他身后重新合上。
顾长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书房中的情形与他所想的根本不同,他以为屋中有千百卷的案卷,有各种了结的归档,传闻中顾武铎的书房汇集了天底下所有的案子。然而在他眼前,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除了四盏照明的灯,一张偌大的椅子中坐着的那个人,顾长明见着父亲脚底下斜斜歪着不动的凤凰,瞳孔瞬间收缩。
“很惊奇?我很久没在你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了。”顾武铎丝毫没有要怪他擅闯进来的意思,因为进来以后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存在泄露。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顾长明的声音中难得藏着一丝不稳定,“难道说是有人走先一步将此处都搬空了?”
顾武铎低低而笑,听起来非但没有动气,反而有种愉悦之情:“长明,见到这样的手足无措,我居然感到很受用。我的儿子出类拔萃,也有疑惑难解之时。”
“父亲的意思,此处本来如此,这些年都没有什么变化。”顾长明直接抓住了重点,“没有人敢来碰父亲的书房。”连上次吴圩仗着权势要到顾家来搜查,也是止步当前,没有逾越一步,“那么所谓顾家的档案呢,那些记录在册的悬案呢!”
顾武铎若有似无的叹出一口气来:“长明,你自小念书,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些教你的先生自然是赞不绝口的。可我见着你一天比一天长大,失望却是越来越大。”
顾长明听父亲的不屑一顾,静默不插话,
如果父亲说什么,他问什么,节奏完全被带起,他只会丧失掉更多的主动权。
“我以为你会继承我的天分,可以把所见所闻,统统记录在这里的。”顾武铎抬起手来,对准自己的脑门点了两下,“你要问,顾家的档案放在了哪里?那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全部都在这里。”
顾长明一下子听明白了父亲的话,对于父亲而言,过目不忘是最浅白的天赋。父亲却可以将整个天下,整个双目所及之处,尽数装进脑中,随时取用,随时调派,不会出现一分差错。
怎么会有这样逆天的天赋,所以父亲才不愿意被人知晓,单独用这个偌大而神秘的书房来做掩饰,以为顾家是藏着万卷案卷,才能出了这样一个顾武铎。
“你没有相同的本事,所以你不能进这间书房。”顾武铎忽然伸出手来,在昏迷不醒的小凤凰头顶轻抚了两下,见顾长明的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顾家的家规是我定的,你不能来,却也有人能来。”
顾长明死死盯着那只手,那是父亲的手,却落在他心仪的女子头上,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道:“难怪父亲对扈敏儿青眼有加,想必她才是父亲的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