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情之请，父子两人之间说话，不用这般吞吞吐吐的，快些说吧。”顾武铎起身把棋盘重新挂起，依然没有等到顾长明的回答。他回过神，再次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父亲，皇上在宫中出了事，真相未明，人事不省，与父亲前段日子的症状相似。消息暂且被压制住了，不敢往外头传，幸而裕景将军归来，镇守皇上身边。只是他在宫中孤掌难鸣，盼父亲能够助他一臂之力。”顾长明意识到为什么老温太医会赶在这个时候来，又拿出许久不用的棋盘，一盘棋下到眼前。
他记得上一次见父亲下棋，至少还是三四年前光景。
老温太医微微侧头而笑，顾长明心知肚明，他以为是自己在举荐父亲，不曾想，他也是这一局棋中的棋子，另外有人都算好了，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的。
顾武铎的手按在桌角，先看顾长明一眼，再看温太医：“你们两个商量好的？”
“那可没有。”老温太医一本正经的回道，“要是真商量好了，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顾长明心下苦笑，这没商量好的情况比商量好的更明显。此事无论是老温太医来说，或者他来说，都比两人前后夹击的效果要好得多。
不过，顾长明忽略了一点，面前的父亲是六七年前的那位顾大人，压根还没有愤然辞官的历程，在他心中，身为人臣为君分忧是最理所当然的指责。
因此，顾武铎几乎是没有犹疑了，大步往外走去：“还愣着做什么，这种情况根本不容等待。让底下人把外衣取来，牵马到前院，我带几件物品，立时进宫！”
顾长明简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小凤凰走过来，轻推了他一把：“顾大哥，走啦。”
他再缓缓转头去看老温太医，后者冲他比了个手势：“别这样看我，也是裕景同我说的，我本来想借着下棋，同他念叨两句的，谁知道还有你这个后援。”
顾长明的眼睛眯了一下：“温太医的意思是说，裕景将军拜托你过来做的说客？”
“否则，我也不能这个点还赖在你家不走。这不是没寻着机会开口吗？”老温太医倒是很落落大方的起身，吁出口气来，“我算是完工打道回府了，你们还有辛苦的时候。”
“温太医，依你所见，皇上的症状与父亲当时在天牢时，有何差别？”两人的病状都经过老温太医的手，大概没人会比他更为清楚。
“你说的不错，几乎没有差别。只是你父亲醒转，丢了些记忆，而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老温太医往门外看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昏迷这种病症，时间不长还好，一旦长时间不醒过来，肯定会有后遗症出现。老顾目前表现出来的是失忆，实则可能还有其他是我们看不出来的细节。”
“那么，有什么要多注意的，请指点。”顾长明觉着老温太医常在宫中走动，真是看什么都精准。
“父子联手，没什么跨不过去的坎。他不想回去的，我等于是对老友趁人之危了。”老温太医叹口气道，“行了，别让你父亲久等生疑，我也再回去想想法子，明日太清殿见。”
九击鼓 第九章：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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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武铎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走就走。小凤凰比顾长明都着急，跑到院子外面，顾武铎都上马了，而且垂眼看着她。
小凤凰不敢吱声，心说顾长明要是再不出来，她要么找个地方避一避？否则在这种目光底下，她撑不到半刻钟。
“长明平时一直把你带在身边？”顾武铎的声音居然很温和，一点没有要责难的意思。
“是，查案子的时候，有些地方一个人不太方便，特别是需要盯着点儿的。”小凤凰埋着头，老老实实的回道。
“长明的性子，我很清楚，若你一无是处，便是他再喜欢的人，也不会带在身边查案。想必是觉得你很好，才会如此。既然这样，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才是。”顾武铎这次把人看得更为透彻，“你的轻功不错？”
“还算过得去。”小凤凰的后脖颈上仿佛有千斤之力，她想抬头都抬不起来，默默念叨着顾大哥倒是快些出现才好。
“要我说很过得去，而且心细如发，长明需要个合适的助手。”顾武铎没有往下问，冲着她身后道，“来了就赶紧的，说得那么严重，也不见你心急如焚。”
“有父亲压阵，我不着急了。”顾长明大约听见两人对话，他特意没有多走一步，也是想听闻父亲的意思，比他想得更为妥帖。
“果然是不一样了。”顾武铎露出一丝笑容，“以前你同我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现下这样很好。”说完话，骑马而出，甚是迅疾。
顾长明与小凤凰几乎是并驾齐驱，小凤凰用眼神无声的询问，方才有没有哪里说错话？见顾长明摇了摇头，方才放心下来，又偷偷把眼神转向顾武铎，询问待会儿该怎么和太后说明其身体微恙。
“两人在后面打什么手势呢？”顾武铎完全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了解的一清二楚，“有话直接同我说明！”
“父亲，宫中的其他人并不知晓父亲在天牢中醒转后的后遗症，我们是在考虑到底用不用说？”顾长明索性大大方方问了出来，由父亲亲自决定。
“告诉裕景将军，至于太后那边暂且瞒下。”顾武铎的选择与顾长明基本一致，“太后既然来见皇上，不可能只身前往，那些跟随其后的人怎么处置了？”
“全部都先扣押住，宫人无辜，但是风声不能随意透露，就委屈一段时间了。”顾长明听父亲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中间丢失的记忆根本不碍事。
“谁来替昏迷的皇上做这些事情？”顾武铎再次发问道，“宫中侍卫尚且不能。”
“是皇上身边的暗卫，那些只有排序数字，没有名字的人。”顾长明想过父亲一进宫在见到皇上的同时应该就会见到毛六，甚至更多的暗卫。况且这些人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见不到真实容貌罢了。
“那就是说皇上的暗卫都在外头行走，裕景将军手中又有多少人？”顾武铎的声音始终平行如同一条直线，无论听到什么答案从顾长明口中说出都一概没有波动。
“裕景将军是只身而归，手中没有人。”兴许有几个亲卫兵，还为了避嫌没有带进宫里来，变成了光杆将军。
顾武铎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很重要的事情。顾长明只听得风声呼呼，夜深人静，三匹马在街上飞速而过，周围连一个行人都不见。直到顾武铎再次开口：“裕景此次回来，所为何事？”
顾长明心中咯噔一下，这么多的事件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下，他却不曾想到过这个问题。裕景将军常年镇守边关，而且正是大宋与西夏的边关要隘，这个时候突然无声无息的回来，肯定有极其重要的原因。
连裕景将军一定也没有想到，一回来却遇到皇上昏迷不醒，大事无人做主的地步。他只能硬着头皮强撑起来，等着强而有力的援手到来。而这个援手正在赶去宫中的路上。
“父亲以为会是什么事情？”顾长明算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不是好消息。”顾武铎说完这一句，闭紧了嘴直到宫门口。他眼见着顾长明取出青云六逐令，很顺利的进了宫，有些吃惊，“这是皇上给你的权利？”
“是，本来在孙友祥死后应该收回成命的，大概是时间没赶上，皇上就出事了，所以这块令牌至今还有这么大的权利范围。”顾长明眼前晃过苏旭的影子，这人当初也是想要来骗了这块令牌逃走，被他一眼识破才没有得逞的。
“的确是很大的范围，你非但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可以进出皇宫，连带着我们两人都没有任何的盘问。要知道，在皇上曾经最为器重的臣子中间都没有出现过如此的特例。”顾武铎重新又审视了儿子一遍，“长明让我刮目相看。”
顾长明将青云六逐令收起，他的手速极快，连身边的小凤凰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收去了哪里？顾长明曾经同她说起过，正是因为权力太大，因此要格外的小心谨慎。他每次收起的位置都不同，只有自己能够清楚的记得，便是防范于未然。
“此物一定要收好，否则出了事，你脱不得干系。”顾武铎说完这也就，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果然先见到的是在外面等候的毛六。
毛六一见顾武铎便认出其身份，他是暗卫，又是天牢附近，绝对没有认错的道理：“见过顾大人。”
顾武铎的目光紧锁，几乎是咬在了他的脸上。毛六被这样的目光惊骇到，他毕竟也是常年在皇上身边行走的人，连天子都毫无畏惧，然而却不敢正面迎住顾武铎的审视，有种想要快速逃离开的冲动。
“我见过你。”顾武铎确定的说出了答案，“不是在宫里，应该是在前不久。”
“顾大人好记性，前不久，我正好是在天牢附近当差。”毛六似乎松了口气，两人在天牢进出时极有可能见过，倒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