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冷静了，能说说莲姨早产当日发生的所有事吗？”他又派人唤来锦瑟，一解心中的疑惑。
在他的认知里，易莲安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失去欧阳伊夙固然悲痛万分，但她已然身为人母，应该会更加坚强地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地，绝不会自己寻死觅活。
“夫人她……”锦瑟的情绪只能说比刚来时稍稍好些，依旧红着眼眶，只是不再嚎啕哭喊，改为细若蚊声。
幸好尉迟楠枫因为灵力的觉醒，五感更加灵敏，否则只怕难以听清她嘴里在念叨什么。
“锦瑟，我昨晚又做梦了。”易莲安半躺在床上，手不断抚摸早已显怀的大肚，脸上透着怀念、幸福，又夹杂伤痛。
“我梦见曾经同伊夙站在山巅许下的誓言，要生死相随。你说他怎么就不等等我呢？”易莲安眼底泛着泪花。
欧阳伊夙死讯传来时，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先前陛下就因丞相病危而御驾亲征，但是她一直怀有希望，自家夫君最善医术，哪会轻易病故呢。
“夫人，您这样，相爷在天上也会难过的。”锦瑟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婴儿衣，走到床边，握住易莲安冰凉的双手安慰到。
“也许，我离开会好些。”易莲安眼神有些放空，看起来像是快要魔症了一般。
“夫人说什么傻话，您要也走了，小公子怎么办？”锦瑟有些急了，只希望孩子还能劝住自家主子。
“没了我，他就不会知道自己生来没有父亲。做为皇子也好，去个寻常人家也罢，最好可以去伊夙的师门。瞒住他的身世，我们这一代的痛苦，就别强加在他的身上了。”易莲安没有听进锦瑟的话，自顾自继续说着。
“夫人，您清醒点儿啊？什么都比不过让小公子在自己亲生母亲身边长大啊。”锦瑟摇晃了她几下，因为顾及着孩子，也不敢使劲。
“你不懂的。这丞相府看似风光，受尽皇家恩宠，实则是个牢笼，一旦在这里出生，逃都逃不掉。”易莲安安抚地拍拍锦瑟的手，抬头又看了屋中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似欣慰，似解脱，又似希望。
尉迟楠枫听到这儿，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抬手阻止陷入更痛苦回忆的锦瑟，示意她可以去休息了。
后来的事显而易见，无论是依靠药物也好，自身郁结也罢。
易莲安选择了一种确保孩子平安的方式，自己毅然踏上绝路，不再回头。
他明白易莲安对锦瑟说的“你不懂”是何意，更明白易莲安不愿孩子被丞相府公子的身份束缚住的无奈。
毕竟没了欧阳伊夙，那个身份就像是一把利刃，随时奉给外人，伤害自己。
也许这孩子能够继承他父亲一直以来的愿望，归隐山野，不问世事。
天赋奇才也好，平庸一生也罢，至少不蹚朝堂这浑水，安心寄情于山水之间。
正文 第98章两个选择
连续晴了几日的夜空，今夜布上了些许乌云，月亮被挡了大半，举目望去不见一颗小星，光亮甚是黯淡。
尉迟龙川持萧闲坐在屋顶上，一首接一首吹奏着。
箫声悠扬，无波无澜，既非占领龟寿喜悦欢快的节奏，亦不是得知易莲安随欧阳伊夙而去的悲伤。
他似乎总是这么从容，平日里，战场上。
他的多情、善良，从不会暗藏在曲子里，只会体现在行动上。
“王爷，人找到了。”箫声随着话语戛然而止，尉迟龙川如一条游龙翩然落地，径直向书房而去。
他们在找的人，只有陆冉一个。
本以为那人得知玄武灭国后，会就此销声匿迹，苟活于世间保全性命。
没想到他还敢以陆冉的身份再次现身。
“只要你能要了尉迟龙川的命，我什么都可以许诺你。”尚不知自己行踪已经暴露的陆冉，此刻还在求助喻天的法术。
“你知道的，血咒术需要被诅咒人的鲜血。现在你去哪儿取他的血？”喻天不耐烦地质问到，若非很想亲眼目睹故事的结局，他才懒得跟着陆冉，天天被他烦。
“我已经以虚城城主的名义，召集有意复国之人，一定有办法去得尉迟龙川的血。”陆冉的想法很简单，尉迟龙川死，没有守得住龟寿，他们轻易便能夺回。
可惜他忘了还在后方支援的江睿，忘了留守黑纱的尉迟楠枫，更忘了自己一道召集帖发出，行踪立刻暴露。
届时别说取尉迟龙川的血，陆冉自己都性命难保。
“一群乌合之众，还能有什么做为。”喻天不屑地白他一眼，“我劝你还是去找沈珅，让他那些江湖朋友帮你隐藏身份，好好过完下半辈子，免得……”
“不可能！”陆冉激动地打断喻天的话。
他不甘心，明明已经杀了欧阳伊夙，明明老皇帝已经快不行了，明明自己可以趁乱夺位，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登上那个至尊之位，是自姐姐死后，他心中唯一的信念和支撑。
现在的结果，一辈子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他绝不同意。
“愚蠢。”喻天讥笑一声，不再理会他，走到一旁摆弄自己的阵法秘籍。
急于寻死的人，无论怎样拦都拦不住。
反正他也就是个看戏的，至于戏子会如何，完全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我也去。”萧雨萱去看过欧阳伊夙一次后，情绪好了许多。
好不容易陆冉露出了尾巴，她怎能轻易放过，况且还答应了孙大哥，将人活捉交给他。
尉迟楠枫点点头，没有反对。
面对喻天那个会法术的人，自然是有萧雨萱同行安全些。
陆冉还沉浸于上百人响应自己的召集帖的喜悦中，一支利箭擦着他的鬓发而过，划断几根青丝，带起耳边微风。
被找到，是意料当中的事，反正有喻天在，这些普通人还能拿他怎么样。
“喻天，你图什么？”萧雨萱一行人从密林身处缓缓走出，尉迟龙川手中还握着弓和另外两支箭，就这样射死陆冉，实在太便宜他了。
本来坐在石头上的喻天悠悠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图什么？紫琳仙子觉得我图什么？无非图个乐子罢了。”
他的眼神很是随意，甚至目光都没有全部聚集在萧雨萱身上。
“你追随渊可，成为蓝秦逃犯，就是想搅这世间一滩浑水吗？”萧雨萱厉声质问。
喻天根本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争的必要，他和陆冉之间其实连利益关系都谈不上，也许真的是在蓝秦太过无聊，才借渊可的机会出来透透气。
毕竟渊可一系列计划都跟他没有半分关系，几乎是一离开蓝秦他就同渊可分开了。
“我说了，我也就图个乐子，乐完了这一生也值价些。倒是紫琳仙子，追随青龙国君，有没有被除名，闹得是哪一出呢？难道那位铁面无私的默云仙君，也学会对自己心爱之人放水了？”喻天挑衅地冲萧雨萱一笑。
在蓝秦时，他就看不起萧雨萱和默云正经得不行的样子，好似真的将守护天下做为毕生的追求。
现今萧雨萱留在青龙，只怕是默云预言到了什么灾难，需要从青龙入手化解。
不得不说，有时候消息滞后真的很致命。
喻天虽会黑色法术，但因脱离渊可，没有太多消息来源，丝毫不知萧雨萱已经死过一次，更不知她是因爱留在尉迟楠枫身边。
“你们认识？”萧雨萱思考该怎么反驳的功夫，陆冉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从未想过，这位本就掌控了青龙一神秘组织的皇妃，竟是蓝秦之人。
“当然，不止认识，还是同窗。”喻天邪魅笑了笑，可惜他的五官既不精致也不帅气，这样笑起来没有半点蛊惑或是威慑人心的味道，反而有些逗人。
喻天对帮陆冉这件事从来没有真正上心过，自然也不会将他知晓的敌国情报说给陆冉听。
不知如果陆冉早知萧雨萱是蓝秦人，会不会更加忌惮几分。
“废话也说得够多了，再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意思。将陆冉交给我们，自己回蓝秦自首吧。”萧雨萱再此上前一步，指着陆冉对喻天说到。
“呵？你居然不为青龙丞相报仇？”喻天不相信，即使萧雨萱没什么感觉，只怕她身后两人也会要求她杀了自己，为欧阳伊夙报仇。
“我当然想报仇，但这仇不找你报。”萧雨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些，“世间种种皆有源头。相爷之死，归根结底是在陆冉身上，这仇报不报在你身上都无所谓。”
萧雨萱稳稳控制住自己的语气，紧握双拳，此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用法术直接杀了喻天。
但喻天毕竟是蓝秦的叛逃者，若她贸然出手，必会引起蓝秦的注意。
到时她自己受到审判是小，让对方注意到尉迟楠枫就麻烦了。
为欧阳伊夙报仇和保护尉迟楠枫，她只能选一个，这个答案毋庸置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