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就先入为主,要是细心再去想一遍,就会发现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唯一巧合的,就是宋初宁手中确实有这么一支凤首步摇。
她小女儿肯定是先前见过。
任大夫人脸上阵红阵青,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徐砚。
徐老夫人心疼小姑娘,可她身为徐家长辈,又不能让任家太过难堪,夹在中间实在是为难。
最终,她推了推小儿子,说:“你先带初宁到西次间坐一坐。”
她会让任家给小姑娘一个交待。
徐砚纹丝不动,老人知道小儿子牛脾气,头疼不已。初宁此时默默去拉了拉徐砚的袖子,也没有说话,只拿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他,即便不说话就足够叫人心软。
徐砚到底是站起身,带着她去了西次间。
西次间的窗边放了只纯白花瓶,上面插支海棠,正向着投进屋的光束,绽放着明艳。
徐砚就拉着小姑娘,想到窗边坐下,哪知一直沉默的小姑娘扑到了怀里,突然间就放声大哭。
“徐三叔,你不要丢下我,你带我走吧。”
初宁把昨晚没敢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夹着哭腔,听得人要肝肠寸断。
徐砚被她猛然大哭都吓得措手不及。小姑娘总是笑,不管多难过,都是笑着,今天这种情绪失控是首回。
初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现在就是想哭。
任氏的态度让她明白,徐家也并不全是欢迎她的,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深深恐惧徐砚也不在的日子,那她是不是做什么,在别人眼中都是错的。
她越想越难过,哭得一刻都停不下来。徐砚的衣襟都被她眼泪染得斑驳不一,而他手忙脚乱,哪里还有徐三爷从容不迫的模样。
最终,徐砚也只能是想到小时候,母亲时常轻轻拍着他背,给他哼童谣的画面。
他抬起手,轻轻去拍小姑娘的背。一下一下,动作极轻,仿佛怕用力一些,小姑娘都承受不住。
本就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是委屈极了。
他回想着刚才她的话,耳边是她悲哭。昨夜窜到心头的主意就像落入泥里的种子,被她的眼泪一浇灌,如今疯狂地发芽了。
他眸光渐深,搭在她肩头的手慢慢收紧,疯狂滋生的念头如瓜熟蒂落,脱口而出:“卿卿,徐三叔不会丢下你的。”
他话落,初宁哭声反倒更大了,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仿佛是在怕他反悔。
而徐砚也不知自知,自己替她顺气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放在她脑后,让她的脸颊更加贴紧自己,无意识作出最亲昵的保护动作。
徐老夫人在外头听到了小姑娘的哭声,心都揪在一块,事情是发生在她眼皮底下,上回任氏要发卖小厮的事情也是。
初宁那丫头,恐怕是知道任氏对她有意见了。
徐老夫人再度叹气,也不管下人还在掐任澜颐人中,站起身往内室走去,说:“还请任夫人行个方便,随老身来。”
等初宁止住哭的时候,她在打嗝,睁着双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哭到打嗝。
徐砚让丫鬟打来热水,又把丫鬟赶了出去,自己绞帕子给她擦脸。小姑娘脸红得都能滴血,想要去抢帕子,可徐砚一只手就能把她制住,也真就捏着她纤细的腕骨不让她乱动。
初宁看到他衣襟上的泪痕,刚才的嚎啕大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若是有个地洞,她真想钻下去。
正想着,她又没忍住,整个人一抖,再度打了嗝。
徐砚正帮她擦脸,听到这声,到底没忍住,弯着腰笑得肩膀直抖。
初宁听到他的笑声,感觉脸烫得都能烙饼。索性闭上眼,当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反正哭鼻子那么丢脸的事也做过了,还有什么能更丢脸的!
等初宁再从西次间出来的时候,徐老夫人和任大夫人也再度回到厅堂,厅堂里的下人都被支到院子里,任氏亦一脸忐忑坐在边上。
任大夫人见着徐砚与初宁,忙站起来,一把就将被救醒的任澜颐推到两人跟前:“跪下,向你初宁妹妹道歉!”
任澜颐此时整个人还摇摇欲坠,被娘亲一推,直接就狼狈倒在初宁跟前。看着初宁露出裙摆的鞋尖,她几乎羞愧欲死。
可三表叔的厉害她亲眼目睹,而且一经徐老夫人点醒,初宁背后还有个安成公主,事情真闹大。那是所有人的都下不来台。
任大夫人也是因此才想来,安成公主和宋夫人是好友一事,那个凤首步摇,搞不好也和安成公主有关。所以她狠下心来,要让女儿自己收拾残局。
这总比让任家丢脸丢到外头去强!
初宁对跪在跟前的任澜颐面无表情:“你道歉不道歉,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我心眼小,记仇,做不到以德抱怨。”
说罢,她反倒朝徐老夫人跪下:“老夫人,谢谢您相信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徐老夫人心疼地拉着她起来,怜惜去摸她通红的眼角。其实,她也没护好小姑娘,还是让她受委屈。
任家人都被初宁一句不原谅惊得心惊胆颤,眼睁睁看着初宁跟随徐砚离开碧桐院,怀着不安,掩面离开徐家。
初宁被徐砚送回暮思院,在进去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问:“徐三叔,您不能食言。”
徐砚站在阳光下,眉目舒朗,笑道:“你若是收拾得慢,可能就反悔了。”
小姑娘这才抿唇,朝他挥手:“我现在就开始收拾。”脚下轻快地跑进院子里。
徐砚目送她进屋的身影,抬头看檐角,之上是晴亮的天空。他对着阳光眯了眯眼,知道自己应下带小姑娘离开是冲动了。
......可冲动又如何。
徐砚负手,转身离开,再度到碧桐院去。
老人见儿子再折回,让他坐下后就遣退丫鬟,徐砚也直奔主题,说道:“娘,我要带初宁到任上。”
徐老夫人捧着茶的手就一抖:“你怎么能带她去?”
“宋夫人娘家就在浙江,对外便说我带她回外祖家了。”
“可真?”徐老夫人迟疑地问,“可宋夫人去世这么些年,我都未曾听闻过小丫头外家来寻过,就连宋大人出事也未见他们家来找小丫头。”
“确实是在浙江不假,且与儿子上任的地方十分近。但为何与宋兄没有了来往,多年也不问初宁,儿子并不清楚。此事,儿子会再派人去打听,但初宁,必须跟着儿子走......大嫂今天,不是只因步摇的事情发难吧。”
小儿子心思细腻,一句话就道出关键。徐老夫人瞒着的事,也瞒不下去了,最终摇头长叹,把任氏对初宁的揣测与防备都说了出来。
“既然这样,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会带着初宁去她外家。”徐砚眸光冰凉,拢了拢袖子,一锤定音。
何况他知道自己也就是拿小姑娘外家做个借口,他并不在意她的外祖家有什么,他既然应下不会丢她,就不会弃她不顾。
徐老夫人还是觉得不妥,儿子的身份,怎么适合带着一个小姑娘上任。可她想到家里这些日子闹的事,嘴张了张,终究什么都没有再说。
也许,能把初宁送到外家去也好。
暮思院那头,初宁已经开始跟着丫鬟一同收拾箱笼,她东西本来就不多,再重新收拾也不多麻烦。
汐楠却在听闻姑娘要去浙江,说徐三老爷可能会带她去外祖家也说不定,满脸的期盼。这让她想起老爷离开前说的话,不要带姑娘去投靠夫人娘家,也没有其它解释,只此一句。
她要不要跟姑娘说呢,要怎么说。
汐楠无比踌躇。
到了晚上,徐家的人都知道初宁要同徐砚一路去浙江,要去外祖家。
目睹中午事情的徐家姐妹红着眼到暮思院来。
她们相处不过一个月,却是真的处出情宜,又在今天的事上没能帮上忙,又愧又不舍。
初宁被她们闹得也直想哭,勉强打起精神,把要送她们的礼物拿出来,亲手将给三姐妹。
徐大老爷知道中午的闹剧之后,带着任氏跪倒在徐老夫人跟前请罪,一并为任家说情,把任大夫人让人偷偷送来的赔罪礼物又送到初宁手上。
初宁把东西全给扔出院子,徐砚听到后只说了声好,就继续收拾要带去的一些书籍。
贺女先生听闻初宁要去浙江一事后,第二日一早暗中给安成公主去了信,不久,安成公主就到徐家来拜访。
徐老夫人吓一跳,得到消息的任氏亦无比忐忑。
初宁被请到跟前的时候,安成公主居然蹲下身与她说话:“听说你要去浙江外祖家?”
小姑娘点点头,轻声回了个是字。
“一定要去吗,若是觉得徐家拘束,你住到我公主府去好不好?”
一句徐家拘束,听得徐老夫人眉心直跳,在猜测安成公主是不是听到什么,但又觉得不可能。任氏更没用一些,裙下的两腿都直打颤。
初宁考虑了会,摇摇头:“殿下,说句不怕您生气的大实话,恐怕公主府会让我更加拘谨。”
她总是坦率,安成公主被她逗笑了,心里又免不得有失望:“这样,那我送你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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