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前种了一小丛竹子,与他的身姿映衬相得益彰,越发显得他身如玉树,清俊儒雅。
初宁抬着小脸听得很认真,同时也在猜想。所以徐三叔现在也不该在家中才对,是怕她不习惯才回来的?
她心里感动,又想到自己腕间的双鱼镯子。
初宁余光往后扫,发现丫鬟们都站在五步之外,只要她身子挡一挡,便看不见她有什么动作。
当机立断,初宁将镯子从腕间褪了下来,一把塞到徐砚手里,说:“徐三叔,这个给你。”
给......给他?
徐砚望着手掌心还带有暖意的银镯子,愣在当场。
小姑娘给他贴身之物?!
是谢礼吗?
他握着镯子,迟疑着要怎么说明。
他哪里用得着这谢礼,而且这是姑娘家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给人。难道宋霖没有跟她说过?
“徐三叔,你回去拆开就知道了。”
初宁见他神色怔然,忙补了一句。
在她心目中与父亲一样无所不能的徐三叔,居然会露出这种踌躇的神色,她莫名地有些想笑。
他恐怕是误会了。
小姑娘在拚命绷着表情,不让自己笑出来,可她不知道双眸已经出卖了自己的想法。徐砚听到拆开二字,明白过来这镯子内有乾坤,小姑娘并不是要以此给他谢礼。
他松口气,一抬头却见到她笑意都满溢的双眸。
他又是怔了怔,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还有小姑娘解释似的一句,哪里还不明白——
他被小丫头看笑话了。
徐砚失笑,她倒也有古灵精怪的一面。将镯子收进袖中,他抬手摸了摸她头说:“好,进去吧。”
初宁这才眯了双眼,任笑意洋溢在眉角眼梢,朝他福一礼,脚步轻松往里走。
徐砚见她进屋便转身离开,还没走两步,就听吴怀慎的声音从分隔内外院的墙那头传来。
“徐嘉珩,你居然这个时辰就躲回了家!我来要债,二百两银子!”
声音大到进去屋里的初宁都听到了。
徐砚听着那大嗓门沉了脸,这个纨绔怎么又来了,还真有脸找他要银子!
初宁闻声却在想。
徐三叔管人借了二百两银子吗?他很缺钱?
初宁走到开着的窗边,细细听了听,可是没再听到动静。
她想起什么,爬下炕哒哒哒跑到妆台前,从里头又取了一支鎏金的兔子簪,转头就出了屋。
汐楠和绿裳喊她也没有停下。
“徐三叔!”初宁一路跑出院子,穿过侧边的小道,正好看到徐砚的一片袍角要消失在月洞门前。
她的高喊让徐砚脚下一顿,迟疑着退了一步,果然见到小姑娘正提着裙子跑过来。
她跑得直喘,小脸红扑扑的,双眼极亮。
跟刚才一样,二话不说把拿出来的兔子簪也塞到他手里:“徐三叔,还有这个!”
给了东西,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扭头又跑走了。
徐砚看看她来去匆匆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簪子,怎么又一个?
是刚才忘记给他了吗?
她怎么冒冒失失的。
他看着簪头那娇憨可爱的兔子笑笑,这兔子倒和她有些像,把东西照样收进袖子里。
等到把跑来的吴怀慎用二百两打发走,他取出初宁给的镯子和簪子细细地看。
他有幸师从了墨派传人,对有玄机的物件再熟悉不过,果然就发现镯子的双鱼接头处有问题,有一条鱼是能拧下来的。
镯子是空心的。
他如法炮制,把那娇憨的小兔子簪头也取下来,再把里头塞的东西取出来一看。
他心脏猛地跳了跳。
一个官员的履历,用蝇头小字详细写着,这是宋霖的字,他再熟悉不过。而另一份东西,比那位履历更让他诧异。
是从兔子簪里取出的,五百两一张的银票!
小姑娘后面跑过来给他的,是五百两?!
给他做什么的?!
徐砚猛然想起吴怀慎那一嗓子,盯着五百两银票,脑海里是初宁乖巧的样子。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不由得笑出声。
小姑娘以为他很穷吗?
居然送来五百两银子。她不留着当嫁妆,当私已,在无依的情况居然还把银子拿出来给他。
徐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小姑娘对他可谓是毫无保留了。把父亲留下的东西,还有她的银子,都给他了。
可爱又暖心。
而且,她也不怕五百两银子伤他身为男子的自尊?哪个男的会愿意用女子的银子,即便再窘迫的时候也不愿意的。
“小丫头,还是个耿直的性子......”徐砚握着银票,到底没忍住笑出声。
笑声轻快。
初宁给了银子就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然后就趴着托腮偷乐。
她好像帮到徐三叔了!
光是想就高兴!
然而,世上总是有一方欢喜一方忧的时候,正准备歇晌午觉的徐家三位少爷,被徐砚喊到了跟前。
罚到院子中跪了半时辰。
徐砚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跪。
徐立安本不情愿,要找三叔父问个清楚,是大哥徐立轩拉住他,沉声说:“恐怕你爬墙的事被知道了,三叔父不说,是给我们留面子。你要是去戳破,可能就不是罚跪这里,而是被父亲打一顿,再丢去跪祠堂。”
说罢给弟弟一个你自己看着选的表情,一撩袍子先跪了下去。
他身为兄长,没能阻止弟弟浪荡行事,确实也该罚。
若对方不是个小姑娘,三叔父估计会直接告诉他们父母。这样罚他们,除了给他们留脸面,也是护着小姑娘的体面。
他们认罚,这事也就揭过了。
徐立宇也无所谓地跪下,确实是他们错了,那小丫头长得软软的,跟个包子似的。估计被吓得不轻。
可徐立安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咬牙切齿跪下,心里骂着初宁。
——坏丫头,居然真给他三叔父告状!
这事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初宁:锅从天上来~~~谁怕谁呀!
——————
女主会慢慢从糖心软包子变成切开黑的包子!
第11章
晌午的太阳毒辣,即便才是初夏,也炙烤得人头脑发晕。
徐砚坐在书房慢慢翻著书页,更漏的滴答声打破寂静,他抬头扫了眼,又看向外头已经跪得眼前发虚的三个侄子。
“起来吧,你们该上学了。”
青年的声音自窗外传出,淡淡地,没什么情绪。
徐立轩听着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单手撑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又给边上的弟弟们搭把手。
徐立安是三兄弟中最娇惯的,本就年纪小,这会疼得直咧牙咧嘴地抽气。
齐圳就站在台阶下的芭蕉树前,面无表情看着三兄弟搀扶离开。等人都出了院子,他回身进屋,给还在低头看书的徐砚禀道:“三爷,三少爷似乎记恨上您了。”
离开前满脸不忿地看向窗子。
徐砚唇角翘了翘,漫不经心地丢了书:“小孩子。”站起身要回房更衣。
他找了个借口从翰林院出来,该回去当差了。还得打听宋霖什么时候发落,小姑娘应该想去送送的,还是要再找太子讨个恩典才是。
三兄弟那头正慢慢往学堂去。
徐立轩见弟弟边走边吸气,免不得担心:“一会下学了你先跟我回院子,我去给你拿药酒揉揉。这会忍忍,走快两步,不然迟了先生又得罚。”
徐家有个西席,名叫袁岭,是明德八年的进士。曾当过教喻和知县,后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辞官回乡。徐大老爷知晓这人颇有才学,重金请到徐家来当先生,同宗的少爷们都在这边听课。
袁岭才学不错,就是古板严厉,出了名的铁面先生,罚起这些少爷们从来没有手软过。
徐立安听着又是倒抽一口气,说:“都是一样的狠!”
这个狠字还指谁,徐立轩当然知道,冷着脸低斥:“怎么可如此妄说长辈。”
“大哥!”徐立安不高兴地拉高了声音,“我哪里有说错。上回差点让齐圳活活打死一个小厮,那血溅在地上,洗了半个时辰才洗干净。他也没少惹父亲和二叔父生气,凭什么他来罚我们!”
“齐圳是什么人,是江湖上杀人的,他也敢就那么收到身边来。家中长辈哪个不为这人提心吊胆的,就怕要给家里惹出什么麻烦来!”
长辈是不可妄议,但他也得给他们拿出个长辈的样来!
带着指责的话让他两个兄长都变了脸色,徐立宇忙嘘一声,让他闭嘴:“不许说了!这事是我们有错在先,错了就该罚,没闹到我们父亲那去就是给面子了,快走快走。”
徐立宇说着在一边把他胳膊也往身上一架,和大哥一同用劲,几乎是拖着他在走。
徐立安气得难受,侧头一看,发现这里正是宋初宁住的院子附近,气得更狠了。
告状的小丫头,他非得让她哭一回!
***
“阿嚏——”
“姑娘怎么了,着凉了吗?早上就说了不能站窗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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