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能耐为兄清楚,可你这是在自毁前途!如今外头都传你出卖宋霖,我是想要帮你,我们不是政敌,无名子大师又不在京城,难道不该你我商议?!你二哥今日为了你,都忍着气奔走一天!”
徐砚没有说话,盯着情绪激动的兄长看,为他提到尊师而眸光锐利。
徐大老爷为弟弟的油盐不进气得胸口痛。
暗夜中一名管事样子的人匆忙前来,那人是在徐大老爷身边当差的。见到兄弟二人,松一口微喘着禀道:“大爷、三爷,外头有人递了这个贴子,现在要见两位。”
徐大老爷闻言接过,惊讶地吸了口气。
贴子上盖有太子的小印,太子的人来了!
他将贴子又给弟弟看,徐砚扫了眼,站在那里八风不动,气得徐大老爷去拽他袖子。实在是怕了他的倔强性子:“走,跟为兄先去见见人,有什么一会再说!”
徐砚总算动了,慢吞吞跟在兄长身边,半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能被太子派来的,自是心腹,正是东宫属臣詹事府的谕德陆允行,不过官从五品。徐大老爷吃惊一位谕德居然会是太子心腹,没敢怠慢,客气请他用坐下用茶点。
不想陆允行拱手说:“下官只是替太子殿下传话两句,徐寺卿不必如此麻烦了,太子殿下说,宋阁老的事小徐大人要受委屈了。”
话落朝徐砚兄弟再拱手,竟就要再戴了斗篷的兜帽离开。
徐大老爷再三请他坐,想要再细探听,为什么太子会差人来说这一样句话。
——这里头明显有他不知道的事!
可人并不多做停留,婉拒言谢,匆匆离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大老爷沉着脸看向弟弟。
徐砚双手拢在袖中,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摇曳的烛光上,说:“就如同陆允行所说,兄长不必再为弟弟忧虑了。”
说罢,在兄长铁青的脸色中踱步离开,将脊背挺得笔直,来掩饰此时心中的那丝落寞。
功名利禄,有用与无用......所有看中他的人,都不过如此。
他在他们眼中,其实就是有助仕途,仅此而已吧。
***
暮思院内,上房还留着烛火,初宁坐在临窗的炕上绞干头发。汐楠让绿裳先去休息,屋里只得她一人在伺候,手里的手发细滑如上好绸缎,叫她羡慕不已。
“姑娘这头发真好。”
初宁却是一手支着腮,在想什么,好半会才轻轻地说:“汐楠,那盒子东西你收哪里了?”
那是爹爹将她送走前交给她的,是一盒首饰,却内有乾坤。首饰都是特意打造成空心的,里面塞着她爹爹近些年积攒的人脉名单,还有一些帐目。
爹爹说一定要收好,将来交给可信的人。
可信的人没有点名是谁,她想可能当时大伯父也在列,如若徐三叔没有来接她,大伯父不将她送牢里。这东西恐怕她就给大伯父了。
爹爹能下来的名单定然可靠之人,至于那些帐本,她看得不太懂,但能肯定有厉害关系。
汐楠却不知道那么多,只当这是老爷给姑娘留着的,笑着说:“放妆台上了,姑娘是想找什么戴吗?”
初宁歪着头想了想:“里面有一个双鱼银镯子,我明儿戴那个。”
怎么是挑了个银的。汐楠觉得太过素净,但一想如今老爷出事,低调些也好,笑着应了。
初宁却是在想,明儿找个机会先把镯子给徐三叔。
他看过后应该会明白吧,明天也还得再问问爹爹的事情......不能再留在京城,恐怕是要流放。初宁抿抿唇,眼中发涩,有些想哭,下刻又把眼泪逼了回去。爬下炕说:“我们歇了吧。”
小姑娘投在窗柩上的纤细剪影渐渐虚化,直到屋里一暗,彻底看不见了。
同一时间,徐砚回到结庐居。
他缓缓走进书房,书房地上有着许多木屑,桌案上放着一把精致的锉刀,边上是个小巧的木制小齿轮。
不过手指头大下,刻好了一半的齿。
他坐在案后的椅子中,拿起那齿轮和锉刀,母指与食指用力顶着刀,细细的继续刻剩余部位。
书房里十分安静,只有刀锋也硬木交锋的细小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喊了声‘三爷。’
他头也没抬,目光紧紧凝视在齿轮上,还差两格,喊了声进行。
是齐圳,来禀报查实之事:“三爷,经查,三位少爷似乎中午下堂之后都到了暮思院附近。有护卫瞧见过三人。”
卡嚓一声,徐砚手中即将完功的齿轮裂了一条缝隙,本该要完成的部件彻底报废。
他目光沉沉盯着手中的东西,用力握紧,任它在掌心中再度分裂成两半。他说:“知道了,拔我们的人到暮思院外围守着。”
他的那几个侄子居然跑去偷看小姑娘,这不是给她找麻烦?!
若是被他那俩嫂嫂知道,要怎么想!
徐砚懊恼,果然不该让小姑娘住暮思院的。
“齐圳。”他把刚要出门去的人喊停,“三少爷他们是都是什么时辰放学。”
齐圳忙转身回道:“巳末和申末。”
话落却许久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齐圳抬头快速打量一眼案后的青年,见他面无表情沉思。
三爷向来不管两房小辈的,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徐砚:果然还是该把人藏起来。
今天没短小,哼唧!~
第10章
翌日清晨,早起的初宁推开窗户,天边的云层被朝霞镀了层金边,空气中还带有露水未散的潮润。
汐楠瞧见,忙将她拉离窗边,摸到她指尖微凉:“姑娘,早晨风凉。”
绿裳拿了外衣过来,笑道:“姑娘起得也太早了些,府里的三个姑娘总是要睡到上学都迟到,气得女夫子日日都要罚她们。”
初宁得知爹爹性命无忧,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了,一夜好眠,气色看着比昨日还好。小脸红润,眸光熠熠。
她笑吟吟把手伸进衣袖中:“我向来起得早,习惯了,老夫人大约是什么时候起来,我可别扰了她老人家的休息。”
“老夫人这个时辰也差不多是起来了,见到您这会过去,估计都要吓一跳。”
“那我们就快些。”
初宁催促一声,净面后让梳了个双垂髻,别上珍珠发箍,再戴了对珍珠耳丁。她左瞧瞧右瞅瞅,简单得体,将汐楠放在桌案的双鱼银镯子再套进腕中,准备就那么出门。
绿裳却觉得有些素净,看到妆台上有个不小的首饰盒,紫檀的盒子雕有精致海棠。光盒子就这般别致,宋姑娘的首饰应当还有别的才是。
她想了想,到底没吱声,笑着跟在她身后出门。
等过些日子,她再给建议,让姑娘打扮得活泼些,其实老夫人最爱看到小姑娘穿得鲜亮养眼。
绿裳不动声色,初宁倒把她的踌躇看在眼中,低头思索着,在趁她走到前边引路的时候和汐楠低声说道:“绿裳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委屈着跟了我这样一个外姓小姐,还是寄人篱下的,我想把管衣裳首饰的事交给她。汐楠你说好不好。”
衣裳首饰都是贴身的东西,定然是主子亲信的人,也是一份体面。
汐楠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先是一怔,旋即眉角眼梢都染了笑,眼角微红地喃喃道:“姑娘都学会为人处事了,老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提到父亲,初宁也眼眶发热,抬了抬下巴,颇骄傲地说:“爹爹会为我高兴的!”
汐楠抹去眼泪,忍不住感慨:“绿裳应该也欢喜姑娘的决定。姑娘长大了,这些事情姑娘作主就好。”
初宁煞有其事点头,她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她是寄人篱下,说出去身边的人也没什么体面,但没有人不喜欢自己被重用。
到了碧桐院,徐老夫人刚刚梳妆完毕,见到初宁来得那么早有些诧异,拉了她陪着用早饭。初宁发现早间只得她一人在碧桐院,在老夫人转身净手的时候低声去问绿裳:“不用等人齐吗?”
绿裳凑在她耳边回道:“少爷小姐们要上课,老夫人就不让走这趟,来回耽搁的。老夫人还免了夫人们来问安,一般只得老夫人一人用饭,三老爷有时倒会来。”
是这样?
初宁心中奇怪,一般家里即便是老人不让儿媳问安,儿媳也会为了贤名走一趟的。结果任氏妯娌居然真没来。
明明昨晚大家一起用饭,还十分热闹高兴的,她有些琢磨不透徐家主子间的关系了。
用饭期间,徐砚还派人过来叫绿裳传话,说去翰林院了,晌午会回来。
向来在府里独来独往,只有到碧桐院请安才能见到人影的三老爷特意留下话,绿裳都替初宁受宠若惊。
这可从来没有的事。
徐老夫人听到后直笑:“自打宁丫头来了,我们老三终于添了丝人情味儿,真好真好。”
初宁听着却不知道要怎么接,低头抿花茶。——徐三叔没有人情味吗,她没觉得啊,而且这话怎么也不像是在夸赞,她还是装听不懂吧。
到了晌午,徐砚果然依言回府,直接到碧桐院。陪着老人用过午饭,然后把初宁送回院子,在院门前与她说:“徐三叔每天都要到翰林院去,你从明日起也跟着女夫子上课,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套笔墨,晚些就让人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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