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忍不住笑,荣恪忙道:“左手抓的玉镯,右手抓一方白玉印章。”
“燕山白玉极其稀有,那方白玉印章是你父亲预备下,上贡给高宗皇帝的寿礼,抓周的时候,你父亲抱着你,你一把伸进袖子给拿了出来,被你母亲夺走后哇哇大哭,后来抓到玉镯就不哭了。”老太君笑道。
“白玉印章?”温雅沉吟着笑道,“荣元帅敬献给高宗皇帝的寿礼,高宗皇帝赏给了齐王,齐王登基后,年号文德,白玉印章上刻文德二字,做为御书房的鉴赏印,文德帝驾崩后,这枚印章给了太后,做为垂帘听政的御印,与国玺一起盖在诏书上,方可下发。”
“小二和太后的渊源,原来在这儿呢。”老太君拍着温雅手背,笑呵呵看着荣恪说道,“说来说去,小二这辈子还是要围着媳妇转。”
荣恪忍不住笑,月婵和荣瑛也笑。
荣夫人在一旁忍无可忍:“母亲这两年是不是装糊涂呢?”
“都说老糊涂老糊涂,我一大把年纪了,本来就糊涂,还用装吗?”老太君瞥她一眼,对温雅道,“你婆母的父亲是一名三品将军,死在乌孙人的刀下,她母亲性子烈,抱着她送到我怀中,让我答应给她和守忠订亲,我刚说声行,她母亲转身离去,在丈夫灵前自刎而死,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打小就知道彼此是夫妻,打小就要好,你婆母的性子随她母亲,守忠去了后,她吐血卧病在床,我生怕她也要跟着守忠去,只好装病,她是我养大的,总算还有孝心,强撑着病体侍奉我,想死的心也就淡了。”
温雅忙道:“婆母此生不易,我会像婆母孝敬祖母一样,孝敬她的。”
荣夫人轻咳一声,不自在低下头去。
“好孩子。”老太君拍着温雅手背问她,“准备几时回京?”
“三日后吧,端午节前得赶回去。”温雅笑道。
老太君点点头,唤一声小二,“你既带媳妇来看过我了,回京的时候将起儿带回去,还给大长公主夫妇。”
荣恪忙说声好,老太君笑眉笑眼看着温雅:“我很喜欢江宁的风光,美得精致,我也喜欢温总督,在家是绵羊在外是虎狼,是真正的男人。所以呢,我们一家打算在江宁住下来,我们有温总督照拂,你们回京后也没有后顾之忧。”
温雅忙说道:“老太君思虑周全,令我等小辈佩服。”
“还有一件事,你帮我求一求太后。”老太君看着温雅,“我这个孙女荣瑛,她的夫君与常远将军是好友,她夫君战死后,常远将军很关心她,常远将军的夫人体弱,常年卧病在床,荣瑛常去作陪,常夫人有意撮合他们,可二人谁也不肯,常夫人前年去世了,两个人都拉不下脸提此事,我心里着急,怕他们一来二去再生疏了,求太后给他们赐婚,前几年常进宫求太后给荣恪赐婚,太后没准,这次太后怎么也得准吧?”
温雅看向荣瑛,荣瑛涨红着脸不敢看她,温雅问道:“老太君说的可是实情?还请长姐点头或者摇头?”
荣瑛憋红着脸梗着脖子,不点头也不摇头,月婵在旁笑道:“是实情,长姐粗心,倒是常将军隔三差五送东西来,我们家暂住江宁鸡鸣寺的消息,常将军都知道。上回发往巴州的援军撤回去时,其中两名副将特意绕行江宁,送来两盒子燕山野山参,说是常将军听说老太君身子不好,孝敬给老太君的。”
温雅忙对老太君道:“太后欠着镇国公府的赐婚,一定补上。”
老太君眉开眼笑:“一门五寡,眼看着就成了一门四寡,等我死了,就一门三寡,不过不能急,怎么也得两桩亲事都办完了,我才能死。”
“行了,一口一个死字,也不怕忌讳。”荣夫人在旁说道,“母亲也困倦了,歇息会儿吧。”
老太君嘴上说我不困,长长打个哈欠,显了疲惫之态。
温雅起身告辞,出了屋门就听荣夫人在屋中问道:“母亲跟我说实话,这两年是不是装病?”
“没有装病,吕太昌不是把过脉吗?我是真的哮喘。”老太君困顿着嘟囔,“险些喘死,若不是小二连夜带着我出京往南,这会儿已经埋在土底下了。”
荣夫人一听忙道:“睡吧睡吧,装还是不装,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温雅看向荣恪,荣恪摇着头笑。
跨出院门,不期然荣夫人追了出来,面无表情说道:“既来了,就留下,一家人吃个饭。”
……
第150章 路遇
方若兰坐在马车中蹙眉沉思。
半月前皇上突然来到辅国公府上, 只带着崇福与几名内寺所卫,方若兰听到通禀慌忙迎出去,以为他来找父亲,谁知皇上皱眉道:“朕找秦少师。”
方若兰忙将他请入书房,皇上关上房门与秦渭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皇上走后,若兰问秦渭:“皇上与你说什么了?”
秦渭摇头:“说了很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对你无关紧要,对我很重要,你一字不落告诉我。”若兰给他沏一杯茶, 笑看着他。
秦渭如今很依赖妻子,看她笑得温柔,忙说道:“你跟我下一盘棋, 再坐那儿让我瞧着你画一幅画,我们对几句诗, 夜里换个花样,我就都告诉你。”
“都依你, 快说。”方若兰哄孩子一般。
“他问我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我说我没疯,他就问我他是谁,我说若兰说你是皇上,那你就是皇上。他问我认不认得镇国公荣恪, 我摇头说不认识,他就咬着牙背着手在地上踱步转圈,转了几圈扭头看着我, 秦少师若是装疯,朕说于你,你帮帮朕,若是真疯,朕满肚子话没处说去,跟一个疯子说说倒也无妨。
“他喝一盏茶说道,朕的母后此次说是回江宁,其实是到巴州找镇国公去了。她竟然不要人侍奉也不坐马车,只带一队内禁卫骑马前往,到了巴州霍将军府后,跟着镇国公的两个丫头出城去往山中不见了踪影,三日后又出现在将军府,其后竟与镇国公一路同行去往江宁,母后与镇国公的私情已是确切无疑,少师说过镇国公素有反心,朕也怀疑他在秦岭养兵,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他的种种行迹,朕非杀他不可。可是朕看遍左右,不是母后的人就是镇国公的人,朕知道要忍耐,可是朕不想忍得太久。”
“就这些,一字不差。”秦渭摆出棋局看着若兰,“过来,快过来,说话可得算话。”
若兰心惊不已,落子连续失误,秦渭不满指指她:“若兰,你没用心。”
她回过神忙说道:“我在想一些事,这样,我坐着让你画我。”
“脱了衣裳吗?”秦渭歪头笑看着她。
“改日再脱衣裳。”她敷衍着坐到窗下,秦渭端详着她,眉间微蹙静若处子,连声说妙。
他作画,她安静坐着凝神思忖,思来想去,此事既涉及二哥谋反,又涉及他与太后的私情,跟谁也不能说。
那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帮上荣二哥?
她看着秦渭,只能在他身上打主意了。
荣二哥走后,太后一怒之下让他回府帮着父亲管理小学堂,太后可能说了狠话,他回到府中晕厥过去,醒来后茫然看着她:“若兰,我有些糊涂,我好象忘了一些事,若兰的头发盘了起来,我们成亲了是吗?”
她试探着问过,他记得与她在江宁的点点滴滴,却忘了太后,忘了镇国公,忘了如何来的京城,忘了曾在上书房做过少师,年幼时年少时岳州书院时,他都不记得,他的记忆只有一年多,他记得整日关在书房中醉心诗画,有一日夜里他想出去走走,他走到秦淮河边,有两艘游船相撞,有人落水,他跳下去救人,救起一位秀丽的姑娘,姑娘问他名字……
若他能好起来,即便不记得她,看在她腹中孩儿的份上,也许能放下执念,与她一起帮着二哥与太后。
她求了延平大长公主,请吕爷爷来为他把脉扎针,收效甚微。
她决定听吕爷爷的,与秦渭回江宁旧地重游,刺激他好起来。
“若兰,你又发呆了。”秦渭悠然靠坐着,手中捧一本书笑看着她。
孩子一般纯净,每日醉心于琴棋书画,眼里心里只有妻子,这样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好,若兰鼻子一酸,扭过脸挑开车帘假装去看路边风景,不能让他看到她哭,他会慌张会手足无措,会一遍一遍问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得不到令他信服的答案,他会跟着她哭,他会自责自己是个傻子,因为家里家外总有人悄悄议论,说他又疯又傻。
车帘揭开,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人马分为两列,胯/下的马神峻,马上的人精神,虽着了常服,可看出是训练有素的卫兵,队伍中间是几辆青布马车,车内传来女子的说笑声与孩子的嬉闹声。
长长的队伍行过,最后来了两匹高头大马,马背上两名玄衣男子,头上斗笠压得很低,一位腰悬宝剑,一位跨着宝刀,二人轻松谈笑着,与辅国公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荣二哥。”若兰忙喊了一声。
荣恪拨转马头策马而来,看到她跳下马背笑道:“怎么是若兰?往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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