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泽一挥手,元魁忙让那些匠人停下。
“是本王不解风情了,平白扫了你的兴致。”
沈风斓摇头轻笑,“以殿下的身份,这世上有什么美景和兴致,能及得上殿下对自身安危的在意?”
轩辕泽眉梢一挑。
“也有例外。”
他对元魁道:“再多找些匠人上山,索性将这片矮墙也围起来,在外头重新砌一道墙。”
他可以为沈风斓的兴致,多费一些工夫。
何况重砌一道墙,会比修补这道百年老墙更加稳固。
这也可以?
沈风斓不禁点头叹道:“真是家有千金,行止由心。”
“此言何意?”
“就是夸殿下,有钱任性。”
出了法源寺之后,二人默契地分道扬镳。
沈风斓顺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地踱步回去,只觉得惬意非常。
她许久不觉得这般惬意了。
待眼前出现了南海寺高大壮丽的建筑,她心中不由一叹。
这一步跨入,就是从闲云野鹤跨入世俗之间了。
浣纱她们,怕是等她等得着急了吧?
她若再不回去,这两个娇娃娃又要掉眼泪珠子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
沈风斓抬头看天,四周一望,“两位侍卫大哥,在的话出来一下。”
一阵微风拂过,回应她的只有树梢的鸟鸣。
正当她以为得不到回应,垂下脑袋时,风声破空响起!
刷拉拉地一下,两道灵活的身影,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见过沈侧妃。”
这种神出鬼没的轻功,让沈风斓极有兴趣,她记得正月初一那日,就是他们两从窗外飞了进来。
持刀阻拦卫玉陵的,正是站在前头这位高大男子。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青布衣裳,身姿健硕,孔武有力,气势沉稳如山。
“二位怎么称呼?”
高大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古铜肌肤的刚毅面孔。
“陈墨。”
“属下蒋烽。”
沈风斓笑眯眯道:“上次二位出手相救,我还未道谢。”
“晋王殿下的吩咐,属下等自当遵从。”
陈墨的嘴里似乎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说话的时候就连表情都没有。
当真是人如其名,“沉默”得很。
沈风斓敏锐地抓住他的话头,“晋王殿下吩咐你们什么?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自然是保护。”
“很好。”
她嘴角勾起笑意,“我看二位也不像是长舌妇之流,既然殿下是派你们来保护我的,我不希望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别人的监视,你们明白吗?”
既然他们两以后要跟着她了,有些规矩,还是一开始就立清楚为好。
陈墨忽然抬头看她,少女绝美的容颜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另一番景象。
坚毅、果决。
她笑得从容,不急不躁,仿佛料定他们一定会应允。
陈墨缓缓地点了点头,“明白。”
“那便好,倘或有一日我知道,你们在我身边的作用从保护变成了监视。那么,我沈风斓宁愿死,也不会再接受你们的保护。”
她说的决绝,听在陈墨耳中,既是一种宣誓,更是一种——
威胁。
倘若她拼死不肯接受他们的保护,那他们的存在也就失去了价值。
身为皇家最精锐的暗卫,他还是第一次受到一个女子的威胁。
她坦然自若,要求提得合情合理毫不心虚。
他无法拒绝,否则就得承认自己是长舌妇。
“明白。”
得到陈墨的保证,沈风斓心情大好,踩着泥泞的山间小路朝南海寺而去。
被她远远丢在身后的陈墨二人,低声交谈了起来。
“你就这样答应了沈侧妃,晋王殿下若问起,答还是不答?”
“问起再说吧。”
陈墨惜字如金道。远远瞧见沈风斓的身影,浣纱和浣葛连忙迎上来,一脸的着急。
在看到沈风斓裙角泥泞之时,更是吓得变了脸色。
“出什么事了?小姐的裙子怎么全是泥?”
沈风斓不以为意,“别大惊小怪的,后山风景好,一时兴起多走了两步罢了。”
浣纱这才松了一口气,跟了一个多灾多难的小姐,她想不大惊小怪也难。
“幸而出门都是带了备用衣裳的,小姐快去厢房把裙子换了吧,大少奶奶怕是也等急了。”
浣纱和浣葛领着沈风斓到了后院的厢房,木清华见她平安无恙地回来,便不多说什么,只让她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风斓换了一件白绫底绣桃花的裙子,出来和木清华喝茶,不免聊到她方才的去处。
“山花烂漫,碧草如丝,还有莺啼鸟鸣,我倒喜欢这番野趣,一时走远了让嫂嫂久等。”
她没有提到法源寺和遇见宁王之事,免得叫人多心。
木清华听后倒有些不好意思,“瞧我,只想着……都忘了陪你出去走走。你怀胎到生产那么长时间没出过门,想必闷得很。”
“我自己去走走也是一样的,何况嫂嫂的事更要紧,大哥可是我们沈家一脉单传呢!”
一句话说得木清华羞红了脸。
草草用过一顿素斋,两人复又上了马车回城。
仍是沈风斓的车架在前,太师府的车架在后。
回城的路上车轿比来时更多了,沈风斓透过车帘的缝隙朝外看,带着各式的车轿挡住了春光明媚。
她索性放下了帘子,不再朝外看。
浣葛好奇道:“外头的车马这样多,脚程倒是没有慢下来,真稀奇。”
“不稀奇。”
沈风斓懒懒道:“咱们坐的是晋王府的马车,哪个不怕死的见了明黄徽记敢不让道?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沈太师在朝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深受圣上的倚重。
便是如此,出行也只能按照臣子的规制,用青红蓝紫色的车轿。
明黄徽记皇家独有,代表的是君,这些路上的车轿避让他们,不过是臣避君的礼节罢了。
正说着,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前方一阵嘈杂声传来,隐隐夹着女子的斥骂之声。
“怎么回事?”
浣纱将车门打开一道小缝问话,跟车的粗使婆子道:“好像两架马车争道闹起来了,这会儿把路都堵住了。”
沈风斓听得一清二楚,只蹙了蹙眉。
浣纱会意,朝婆子道:“你去告诉他们,咱们是晋王府的人。先把路让开,随后凭他们闹去。”
那婆子答应了一声,还未走开,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俊朗公子迎了上来。
“敢问车内可是沈侧妃吗?”
沈风斓闻声一喜,自揭了车帘。
“轼表哥,你怎么在这?” 前方道路不通,又巧遇了陈执轼,沈风斓索性下了车和他说话。
后车的木清华听到下人禀报,也下了车上来和陈执轼厮见。
两人是初次会面,木清华见他之前还有些心内不安。
想到小陈氏关于陈执轼和沈风斓的话,再想到陶氏给沈风斓备了一大堆香烛……
他莫不是知道沈风斓今日来此上香,有意跟来的罢?
待见了陈执轼,只觉他风光霁月、气度昭华,不免羞臊自己是小人之心。
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又怎么会干得出尾随已婚女子的事呢?
“大嫂子好,想不到在这里遇见。”
他将马儿的缰绳递给小厮,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揖。
木清华含笑回礼,“轼表弟从哪里来?”
陈执轼手朝前头一指,“喏,今日三月初三,高门府第的女眷到京郊游玩者众多。京兆尹府的衙役不够,老詹请我帮他一把。”
定国公府家丁护院众多,派出几十个来帮着巡防道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沈风斓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着深红官服、仪表堂堂的男子。
他似乎正在调解两辆占道马车的纠纷,另一个看起来像官家小姐的女子正在大吵大闹。
“就是近日名动京城的那位,詹世城詹大人吗?”
“正是。前面两辆马车堵了道,我正要和老詹去查看,便看到了晋王府的马车。”
晋王府就沈风斓一个女眷,不必想就知道马车内是她了。
沈风斓对木清华道:“嫂嫂,不如咱们也上去看看罢。”
得到了木清华的点头,三人一起向着人群拥挤处靠近,才进到人群中就听见了一个刺耳的声音。
“你是京兆尹大人?正好了,请大人你主持公道,他们的马车撞到了我们的马车,险些把本小姐摔了出来。”
说话之人正是沈风斓在远处看到的,那个大吵大闹的官家小姐。
她看起来年近二十,还梳着未嫁少女的双丫髻,显得十分古怪。
这个年纪还未嫁的小姐,实在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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