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丫头,可急死我了。快,不能再等,赶紧走。”
“婶子,究竟怎么回事?这船在江中,我怎么走?”
“船上无小船,我给你准备了个大木盆,按以前我当家的说,这木盆漂浮力强,只要没有暴风雨,能安然地在江面上漂浮好几日呢,就是小一些的漩涡,也是不怕的。”
递给宝昕一个小包裹替她缠在腰上:“自从知道你的事,我就在做肉干。能顺利靠岸倒还好,若是漂上两日,好歹有肉干撑着。丫头,咱娘俩也算相识一场,机灵点。对不住了,现在必须送你离开。”
肖娘子将大木盆推下水,扶着宝昕坐上去,又给了她一把小木铲:“左划一下,右划一下,才不会原地转圈。”
宝昕觉得肖娘子眼中透出的,是必死的光,那光芒亮得诡异。
“婶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问,可是,只要有一丁点机会,婶子也要努力活下去。想想儿孙,想想您的夫君,他们一定都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肖娘子吸了一下鼻子,点点头:“我知道了,傻丫头。”
“婶子,只要活着,到临洛城永定侯府宁家七房找我,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是可以让你温饱无忧。”
“呵呵,丫头自己还需要爹娘养活呢,现在想养活我了?好好,我记得了,记得妥妥的,但凡有丁点机会,我都会尽力活下去。”
扶着大木盆推了一把,“别啰嗦了,趁着天色不好,趁着他们还在混战。”
这里,是厨房堆积生活用品的地方,离水面最近,木盆晃晃悠悠地离开船舷。
肖娘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吓得脸色苍白,拼命对宝昕大喊:“快划呀。”
严明的身影现出来,看着已离开几步远的宝昕嘿嘿笑:“哟,楠木大木盆呐。丫头,大哥帮你一把。”
拿了一根长长的竹撑杆伸过去,抵着木盆送出去更远:“一定要好好活着。”
严明大声地说着,挥着手,又低声道:“一定要活着啊,妹妹。”
宝昕用手背擦着眼泪,挥挥手,拿小木铲划了起来。
或许女子心巧,木盆还真的如木船一般前行,并没有原地转圈。
这可是宝昕第一次划船。
她没有方向感,只知道努力往岸边靠就行,总能到边儿。
却说孙婆子晕了一阵又醒了,可她发现手脚不停使唤,毫无知觉。
她很灰心,直直地瞪着舱房顶部,为什么这么重的撞击,老头子还没过来?他就不怕她们出什么意外?
死丫头,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跑?!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那么点点大的小姑娘,胆子能顶天了。
门外传来重重的敲击声,孙婆子眼中闪出希望的亮光,“呜呜”地拼命叫。老头子总算来了,追上去,还能抓住那丫头。
至于货船为什么会剧烈摇晃,她已经没空去想了。
“砰!”
舱门突然被踹开,木栓断成两截,进来的却是严明,看着躺在地上的孙婆子愣了愣,又转眼看向空空的床,转身跑了。
孙婆子“呜呜”两声,口涎顺着嘴角滑落,真是不知羞耻,只知道惦记那小丫头!
第97章 总会接回去
孙老头因为照顾孙婆子劳累,心中又有事忐忑,昨晚多喝了几杯,睡得很香很沉,船体被撞击几次都没感觉,倒是梦中突然出现几张让他惊心的脸,吓醒了。
杂物间离楼梯近,隐隐传来打斗声,让他的心更慌张了。
“糟了。”
他飞快穿上衣服,跑到宝昕他们舱房,看着躺在地上的孙婆子,心头一阵冰凉。
“老婆子,那丫头呢?”
孙婆子看见他,眼睛往窗户方向瞟,孙老头明白了:“跑了?从窗户?”
孙婆子眨巴着眼,孙老头跑到窗前望了望,暗想老婆子是不是傻了,那丫头从窗户跑?怎么跑?跳水?
“砰!”
船体斜了斜晃了晃,孙老头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在窄木床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得赶紧走。
船在江中心,只能跳水游到岸上。
看来对方只想要货物,否则,这些舱中的人早被杀了。
他的功夫不行,以前仗着年轻还能混,现在么?在练家子手下过不了一招。
回头看着孙婆子,这可怎么带走?
孙婆子预感他要丢弃自己,眼泪滑下眼角。
是啊,老头子的心里装着义妹,哪里会把她的生死放在眼里。
她这样,回去也是拖累孩子们,罢了!不争不计较,死了也是报应。
她是太夫人给侯爷的大丫头,原本只是单纯的大丫头。
是她看上侯爷的英武,主动去勾搭,成了通房丫头,若是有了子嗣,无论男女,都能升为姨娘。
可是,侯爷除了正妻,还有姨娘,佟姨娘又深得侯爷心,她能伺候的次数,非常少。
什么时候慢慢将老头子看上眼了呢?
是他总在她跟前转悠,夸赞她漂亮?
是他不时送来可口零嘴,嘘寒问暖?
那次下大雨,她被侯夫人罚跪雨中一个时辰,侯爷又不在京中,是他在她受罚完毕悄悄送她回去,还专程给她送来姜汤。
侯夫人太善妒,不过是侯爷在信中问了句巧蝶,她就嫉恨上了。
她还浸泡在浴桶里,人就起了高热。
是他尽心照顾了她一晚上,早晨还送来了熬煮的白粥。
太温暖,她越来越舍不得他,主动靠上去,汲取他的阳刚和温暖。
从此,如胶似漆割舍不断。
“唉!”
孙婆子没想到自己还能叹得出声,其实,她是不悔的。
腹中有了孩子,她不愿意挂在侯爷名下,她希望她的孩子,做他名正言顺的孩子,她也要做他名正言顺的妻。
可他却前所未有地固执,总想用这方式打侯爷的脸。
结果……
还好,他们逃出来了,这些年虽然做的是缺德的营生,好歹他们算是白头到老了。
也算是一辈子。
孙老头起身将剩下的木栓拴在门上,蹲在孙婆子面前:“巧蝶,好像遇上了江匪,不知道一会儿会怎样?!要么我把你扔下江,生死由天,要么你就舒服地躺在舱房的床上,仍是生死由天,如何选择,你决定。”
反正都是死,自然要选择舒服些的法子。
孙老头看她眼光瞟着床,明白了,却有些心酸:“巧蝶,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也算是风雨同舟。我其实很明白,你的心里有根刺,义妹……算了,那也就是年轻时候的胡思乱想,可自从有了你,我就只有你。”
孙婆子明白,孙老头没有在外面找过女人,也没有想过纳小,比起很多男子来说,已经很好了。
“我是被义父收养的,那时候虽小,可我记得,我曾经的家还算富裕,父亲有三位妾室。妻妾争风吃醋,彼此陷害,最终,除了人命官司,一环扣一环,一家子全没了,家财也被族人抢空。我是偷偷跑的,不跑,就会跟我的弟弟妹妹一般,死路一条。”
“所以,没成家时可以浮想联翩,可一旦有了家室,我会一心一意。巧蝶,对不住了,我没法带着你一起跑,也不能陪你去死。若你活着,我来接你回家;若你死了,我接你回家归葬。”
孙婆子两眼朦胧,任孙老头将她安置在窄木床上。
这样,也好!
船主没想到,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却回遇上江匪。
他带着护卫,死瞪着靠近货船的大船。
这船改装过,还包了铁皮,那战斗力是船主不敢想的。
三爷笑呵呵地拱手:“船东家发财。”
船主冷笑:“这一趟,还说不定谁发财呢。”
“哈哈,”三爷大笑:“承你吉言。你看,咱和气生财怎样?你主动把东西交给我们,我呢也有气度一点,放你一条生路。在这开浦江,都知道我三爷最是儒雅。”
“呵呵,那还真是久仰大名。都说三爷怜贫细弱,实在心软,杀了男子,还很好心地将其妻女带回去每夜照顾,也的确配得上儒雅之名。”
三爷笑容冷了冷:“船主瞌睡没醒啊,来人,放几发,让船主醒醒神。”
大船中间露出三个黑洞,“砰,”一根粗壮的杉木被当作箭支发射出来,撞得货船一阵摇晃。
三爷比了一根手指:“一。怎样,醒了吗?”
船主深呼吸:“我们在开浦江上行走,也是给你们交足了过路钱的,这么多年从未少过。不知道三爷是哪里不如意了,要这般对付我们?”
“你们做得挺好。可是这次的货如此贵重,你发大财我们喝点汤你都不舍得,那就只好……”
船主悄悄问护卫:“为什么船停了?”
若是一直行走,还有生机。
“刚才问过,说是江底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船只不能行走。”
船主一阵头晕,早知道就该听长子的话,走陆路,多派些车分散别人的注意力,总比引来这些狼逃不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