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心中松了口气,世间情感而言讲究一个公平,更何况是在这古代,鲜少有人不在意女子的心里装着别人的,她都这么说了,只望着杜城不要执着。
只不过还没等她完全放下心,她眼前一暗,就见一个影子走过来,两只手臂环住她的颈背,整个人被罩在了他怀中。
有些懵了。
“是那个人吗?”
杜城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在谢锦耳边泛开。
谢锦从未想过,在她面前胆小羞涩,连话都说不全的杜城,会突然做出如此动作。
“可是没有人会等别人一辈子。”杜城的声音轻轻的,面庞还是个少年人一般的稚嫩,可怀抱却如男人一般厚实宽广,让人安心,比那个人更加的让人安心:“我以为以你的心胸,不会局限于一隅之地,可你这么说,不是在作茧自缚吗?”
作茧……自缚吗?
谢锦怔住。
从未有人当面同她讲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她竟是思绪纷乱,无法理清。
“他只是在你记忆中的人,但不能永远陪着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往后的日子负责,难道你一直这样,是他期望的吗?”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希望自己尽力保护的人能在世上过的更好,若是生还的人每日都在缅怀死去的人,为此而郁郁不振,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谢锦紧紧蹙起了眉头。
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她都懂,可是人生在世,七情六欲,又哪是自己能控制的了的,就连晏江,最后不也因为情之一字落到那样的下场。
谢锦暗暗的垂下头,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能重新振作起来,亦是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浑浑噩噩,当初在洛阳城消糜了那么久,她也受够了那样的自己,她还有亲朋好友,还有小弈在身边,或许过上一两年,她就会对新的东西产生兴趣,总不会一直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悲伤里的。
杜城轻轻的环着她,只是单纯的拥抱,此时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出格的想法,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劝说她:“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没什么情意,我也没有奢望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对我有什么感觉,我只是想你不要躲着我,哪怕你最后也不愿意同我在一起,现在也别躲我。”
躲,就是逃避,逃避她还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哪怕看上去心伤都已经痊愈,实则还是沉浸在过去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院落间只有微风卷动树叶的声音,地上的几缕沙土轻扬,荡起几个小小的圈。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传来,两人才像是骤然清醒一般,回过神来。
杜城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似的,赶忙慌张的松开了手,谢锦也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周蕊蕊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人面对面站立,一副谈话的模样,只是谢锦面容有些怔愣,而杜城脸上则是布满了红晕。
哎呀,这个场面,可真是了不得。
“谢锦,你知道谢弈去哪儿了吗?”周蕊蕊虽然脸皮厚,但看杜城的这个模样就知道他是个“脸皮”薄的,也不好意思打趣他们。
谢锦很快恢复了镇定,卖起谢弈来也丝毫不手软:“他去了杜国师那里,此时应该在山麓地带采药。”
“好的,我这就去寻他。”周蕊蕊开心一笑,转身就往外跑。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杜城垂着头道:“抱,抱歉,我刚刚……”他刚刚真的是失了智,才做出那种举动。
谢锦看着他歉疚的模样,顿了一下,突然道:“是我觉得对不住你才对。”
杜城蓦然抬起头来。
谢锦平静的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我确实无权干涉你的事情,希望就算以后,我们也能成为朋友吧。”
这个意思是说,就算以后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也希望能做朋友吗?
那不就是说,现在她不再拒绝他的心意,可以尝试着接受了吗?
杜城心中因为这个意识而涌起一阵狂喜,可看着谢锦冷静的面容,又怕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热切的看着她,却又怎么也问不出口。
谢锦见杜城就像一个小狗一样想抓耳挠腮,可又碍着在自己面前的形象强忍着,想起来他在明丰公主跟前时那纨绔无赖,无法无天的模样,和此时一比较,倒是有趣的很。
“扑哧。”
谢锦突然便觉得有些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
她自北往南,竟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
他在外对其他女子不假辞色,让人生厌,但在自己面前却是时常脸红,懵然可爱的很。
杜城看着她的笑脸,不由得呆了。
这么久以来,他不是没有见她笑过,但那也只是很淡静的浅笑,让人觉得很舒心。他一直以为她的性情就是如此,可现在看来,她这样率性的笑容,比之前更加鲜活百倍,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阿锦……”
他怔怔的开口。
谢锦收起笑容,但脸颊上还有两个残留的笑涡,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
“明天有空吗?不如去逛逛洪城如何?”
杜城怔怔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她说出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可合在一起竟然是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了。
明天……去逛洪城吗?
这,这是她要答应的意思了吗?她同意了他的情意,不会再刻意躲他,是这个意思吗?
杜城心中像是卷起了无数浪花,蜀江的江水在心间不断翻腾一般,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好久都没有发出声音,急的他脸又红了。
“怎么?你明天没时间吗?”谢锦疑问道。
“有,我有时间。”杜城终于说出话来,急急道:“我明天一早就过来接你。”
我欲与君长相知,长命无绝衰 番外十一
漫长又煎熬的一天一夜过去。
杜城一夜辗转难眠,恨不得立即就黎明。
天色刚刚亮的时候,他就“噌”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换衣,甚至还焚了香。
唤人进来匆匆吃了早饭,便带上小五驾车往谢府去。
待到了谢府门口之后,一直风急火燎的杜城就像被按下了暂停开关一样,蓦然停了下来。
小五一脸不解:“公子?”
杜城一脸凝重:“不知道阿锦此刻起了没有。”
“……”
原来您是担心这个,小五道:“谢姑娘又不是那懒散的姑娘,此刻已经是辰时两刻了,应该是起了。”
杜城垂头想想,还是摇头,道:“不行,她可能在吃饭,我要是过去催她,吃的急了对身体不好,我们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小五抬手掩面,公子我真是为你自豪啊。
您怎么懂得就这么多呢,既然吃的急对身体不好,刚刚早上您怎么吃的跟乞丐抢食似的,既然都要等,刚刚赶这么急的意义在哪里?
不过杜城一向说一不二,也没人敢反驳他,在马车上又等了两刻钟,才见到谢府里出来个随从看外面的情况。
一瞧见杜城的马车在府门对面停着,赶忙进去通报。
又过了一阵,谢锦就出来了,她没有乘马车,想来是要搭他的车一起走的。
杜城想到此处,莫名的还有些紧张,赶紧往角落里缩了缩,给谢锦腾地方让她上来。
“等很久了吗?”
杜城立即摇头:“我才刚过来。”
小五在外面翻了个大白眼。
谢锦在马车上坐下来,几年前她在金陵的时候,什么样的苦日子都过过,在建安打拼的时候也没有拘过小节,这么大的马车,和男子同乘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感觉,此刻见杜城缩在角落里,不觉奇怪:“为何坐在那里?”
杜城尴尬道:“啊,我,我就是喜欢待在角落里。”
见谢锦眼神古怪,赶忙解释道:“坐在角落里有安全感。”
“……”
谢锦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杜城恨不得拍自己的额头,他是女人吗?为什么要安全感,他要那劳什子有什么用。
谢锦为避免他更加尴尬紧张,转移话题道:“今日我们去哪?”
杜城缓了口气,道:“洪城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我先带你去过巫山瞧瞧,那里还算是有趣,等以后逛完洪城,我们可以去大理,好玩的就更多了,你若是思乡,去大周也行,金陵也不错……”
杜城果然是个纨绔,对各处地方如数家珍,看来他这么多年,很少是有在家中待着的时候,全都是在“国外”游历了。
不过谢锦并不觉得这样不好。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杜城虽看上去顽皮,但知识量应该也是十分广的。
“不知这过巫山有何来历?”
杜城道:“据说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一座无名山,山中多有蛊虫,有人曾迷路进去过,后来被人找到的时候,发现他身体里进了十数中蛊虫。巫蛊之术讲究控制,人体内若存在两种以上不同的蛊虫就会被撕裂爆体而亡,可那人身有十多种却性命无忧,十分神奇。后来听那人所说,是他濒死之际,有一人经过,自称巫师,他所经之地,所有蛊虫皆数顺服,巫师顺手救下了那个人,并教授他控制自身十多种蛊虫的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