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空气突然的安静,龙厉的眼神幽暗许多,看上去若有所思,秦长安笑着问。“其实呀,我都知道的。”
龙厉看了她一眼,神色依旧傲慢。“你知道什么?”
她粲然一笑,眼眸如水光般闪烁。“嘴上嫌弃羽儿的淘气,实际上,你心里是很喜欢他的吧。刚才我瞧着你们,以前从来没想过还能看到这么一幕,若是给外人看到,肯定不相信这是他们的天子。”
“要说喜欢是真喜欢,毕竟是朕的种,长相又那么肖似朕。”磨了一下牙根,龙厉又说,“要说嫌弃也是真嫌弃,小兔崽子太鸡贼,小小年纪就知道装无辜,宫里所有人都被迷得团团转,长大后一定是个祸害。”
笑的直不起腰,却也不忘在他胸口锤上几拳头:“大魔头生个小魔头,大祸害生个小祸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龙厉圈住她的身子,他无法反驳,当年他在宫里,是个让人十分头痛的存在,也罢,小魔头到底能不能长成大魔头,还要看他这个亲爹肯不肯。
“五天后,朕要出去一趟。”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薄唇微勾。
“什么事?”她心猝然一沉。
“裴九这个人,他告诉朕一个关于皇家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到底是真是假,事关重大,朕必须亲自验证。到时候,如果成了,朕不单会留下裴九的小命,他的才能的确值得朕好好利用;如果让朕白走一回,那么,该如何处置裴九这个满嘴鬼话的神棍,朕可得仔细想想。”他笑的极冷,不管裴九的来历有多么古怪,裴九能道出这个皇家隐藏多年的秘密,的确让他极为震惊,同时,很是好奇,最后,势在必得。
龙厉说的有些晦涩,但在事情还未曾被证实之前,的确没必要说破,秦长安很能理解,不曾打破沙锅问到底。
“要出去多久?”
“一个来回,至少要两个月。内阁已经可以帮朕解决国家大事,朕就算出宫半年,也不至于乱成一团……只是你怀孕了,长途跋涉,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为了你跟孩子的安危,你还是留在宫里吧。”
这几日他派人收集了那个地方的一些消息,觉得此事有谱,这才做了决定,而裴九也坚持,龙脉之地,必定需要拥有真龙之气的天子,才能打通当地的所有机关,否则,稍有差池,所有宝藏都会毁于一旦。
他绝不会让龙脉毁在自己手里,更不能让人捷足先登,正如他一贯的性情,他从来不喜欢为人做嫁衣裳。
因此,龙脉所在地的危险是未知的,既然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或许还有着难解的深意,他信不过其他人,一定要亲自走一趟。
“放心吧,我在宫里很安全。”她好似能看透他心中所想,知道这必定是影响整个金雁王朝的大事,否则,不可能惊动他堂堂天子。
身为皇帝的妻子,她要做的不是阻拦,而是给他更多慰藉,不要他心神不定地上路。
“爷是真的不太放心……”他笑了笑,笑容好似被冲淡,将她搂在怀里,薄唇贴上她柔软的发丝,低声喟叹一声。
他的不安,是有道理的。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有事,至少两人可以共进退。
一旦他离开秦长安,鞭长莫及,那个小镇子远离京城,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秦长安绑在自己裤腰带上,他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
但她身怀六甲,不宜奔东走西,更别提,他去的地方不见得就没有半点危险,与其让她跟自己一道冒险,还不如让她留在京城皇宫。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承认,秦长安当真成了他的软肋,他的弱点,但他已经无所谓了。
“不管怎么样,你会在我临盆之前回来吧?”她仰着下巴,娇俏地笑着,语气极为温柔,像是在撒娇一般。
“当然,爷要第一个抱到我们的女儿。”他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眉眼缓和,脸上多了几分宠溺,在他的计划之中,最多两个月后,就要回到京城,到时候秦长安肚子里的孩子也才八个月,他能陪伴秦长安一段时间,直到孩子顺利生下。
靠在他的胸前,有过几次离别,秦长安已经不再那么惆怅不已,之前她只是靖王妃的时候,上头还有一个皇帝对她指手画脚,想方设法逼她妥协。但眼下龙厉已经为她扫除所有障碍,她是一国之后,谁也不能打她的主意。
在宫里,守卫森严,铜墙铁壁,若是还不安全,那么未免太可笑了。
再者,最大的隐患就是龙奕,她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任何人,对她还有威胁。
“等你回来,月饼给你吃好吗?莲蓉和枣泥的月饼,你喜欢哪一种?”她适时地转移话题。
他走到时候是七月,两个月回来,正巧能赶得上过中秋节。
“莲蓉和枣泥的,都不喜欢。”某个傲娇的男人嘟囔一声,正如除夕夜,他过了那么多年,从不爱吃饺子。只有长安才喜欢过节,又或者,该说她喜欢一家团圆的热闹,她想要给他家庭的温暖,那是好意,他乐得接受,但并不是冲着那些过节的美食。
“蛋黄的,如何?”她很有耐心,真有点贤妻良母的架势。
他这才妥协了。“那就做蛋黄月饼吧。”
她笑的脸热心热,搂住他的窄腰。“我也是头一回想要做月饼,有程笙姑姑帮我,一定做的像样。”
突然之间,毫无预警,他胸口之中好似爆出一声,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等了又等,终于等来了美好季节,很奋勇地绽放,那力道震地耳畔隆隆作响,久久不息。
龙厉深吸一口气,把她搂的更紧,过去,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在他身上煞费苦心,他也习惯了独来独往。只有她,在除夕夜的饺子里包了好彩头,如今还想着做中秋的月饼,皇宫虽大,但向来会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他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想让他感觉得到,什么叫做家,什么叫做家人。
“你去的地方,可是山里?”她已经迫不及待要为远行的丈夫准备行李。
“是。”他不自觉透露了一点消息。“山里有一处矿藏,去看看。”
矿区?
若只是一处寻常的矿区,别说是金矿还是银矿,龙厉也不可能亲自前往,至多让自己的心腹过去查探真伪。
那座山里,必定有更重要的东西。
“既然是去山里采矿,山中地形复杂,一定需要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带头领路,免得多走弯路,尽早抵达目的地。”
“你想推荐什么人?”
“江南洪家的少爷,名叫洪雁山。”
龙厉揣摩了下,洪家的确是为朝廷开矿的家族,在业界很有名气,他带人去西边的山林,即便行事再低调,也有行踪泄漏的可能。不过,要是有个洪家子弟跟在旁边,打着朝廷开矿的幌子,自然能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不过,他真正好奇的,是秦长安怎么会认识洪家的人?
不等龙厉询问,秦长安就将这阵子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跟龙厉说了一通,唯独关于容太妃跟三清观那位无心女道士的秘密,最终还是不曾告知他。
毕竟,此事若是拆穿,无疑是皇家的一大丑闻。
“说起来,洪家来的正是时候,洪雁山从小就在洪家的玉矿里做事,别看他年纪不大,经验丰富,带他上路,必定能派上用场。”她笑着试探:“此人人品也不错,进退得体,三郎趁机打磨打磨也不错,若是合适,说不定洪家还能靠他,重新得到朝廷认证的皇商之位。”
龙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把人说的这么好?”
见他阴郁的脸色,俊美五官扭曲,自然又是吃味了,她红唇上扬,强忍着笑道。“三郎,你有一路的时间可以考验观察,我说的,并不重要。我们能帮洪家一把,除掉无法无天的吴世勇,洪家为朝廷效忠,也是应该的。”
“明日让他进宫,过了朕这关,看着顺眼再谈。”龙厉松了口。
“吴世勇虽然是容太妃的亲外甥,但总不能因为他是皇亲国戚,就任由他为所欲为,抹黑皇家的名声吧?”
看得出秦长安小心翼翼的试探,龙厉扯唇一笑:“这种臭虫也胆敢自称皇亲国戚?”
“三郎的意思是,此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龙厉下颚一点,不再多说。“你做主就成。”
“容太妃那里——”她又问。
他的语气愈发冷淡疏离。“后宫的事情,不管大小,你这位皇后都可以秉公处理,朕信得过你。”
容太妃虽然是父皇的后妃,但他们之间没有太多感情,如果因为吴世勇的关系,一向明理的容太妃也要出来蹦达两下,那就怨不得他下手太重了。
有了龙厉的首肯,秦长安的心情更加松懈,心领神会,唇边有笑,愈发温婉娇俏。“好,臣妾明白了。”
看到她频频展露毫无防备的明媚笑靥,龙厉心情愉悦,尤其是听到她偶尔自称“臣妾”的时候,内心更是升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属于男人的尊严,一下子登上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