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清醒的他不爱她,她却宁可自己沉迷在这样的虚幻中,甚至想过,用噬魂蛊操控他一辈子,只要时间久了,以后有了孩子,一切就不会再有任何变数。
她没料到,变数来的这么快,猝不及防,重重甩了她一个耳光。
她的幻境,她的美梦,来得快,去得更快。
“你什么意思?!”龙奕不由地捏紧双拳,清瘦的脸,气色极差,眼前银辉的状态不对接,透露着几分不太分明的癫狂,让人后怕,更让人担心不安。
“或许我说我喜爱皇上,皇上也不会相信吧。我给你解蛊之后,还不是注定一死,到时候没了蛊虫,皇上必定很快就会忘记我吧……就好像,我从来没离开西南苗地,从来没来到京城,从来没进过皇宫一样。但是,我不想这样。”她抬起可怕的脸,眼神却掺杂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笑了开来。“我不给你解蛊,最坏的结果,无非也是一死。可是皇上却会因为体内的噬魂蛊,一直思念我,一直记得这世上有个银辉,这样,挺好,我想给皇上留点念想。”
龙奕彻底惊呆了,这个女人,果然是疯子吗?!
银辉毫不在乎地说道:“至于孔雀王府那些人的死活,我并不在乎,我娘早就死了,其他人,包括我父王,我们之间都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父王一旦知道我犯下这么大的罪,恨不能马上跟我扯清关系,我很了解他。这样的人,我又何必在意?我死后,皇上打算是连坐也好,诛九族也罢,你高兴就好。”
什么样的人最可恨?说的就是银辉这样,没有任何软肋,她最在乎的或许只是她自己的性命,可是龙奕难以抹杀自己男性尊严,绝不可能留她一命。
“皇上,噬魂蛊并不是最狠毒的蛊,我死了,你尚且还能活。不过,你碰了我,噬魂蛊已经变得不寻常了,经由体液,你体内的蛊只认我一人。往后,一旦你再碰别的女人,蛊就会蠢蠢欲动,让你难受……”她笑着说出这一番话,眼底隐约可见一层泪光,不知是为自己心酸,还是为皇帝不舍。
这一番话,足以让人心头发麻,常辉都忍不住在心中哀嚎,若是这蛊不解,皇帝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的和尚?!这日子,过的跟他这个阉人有什么不同?
再者,更重要的是,皇帝还没有太子啊,不碰后妃,太子不从后妃的肚皮里出来,难道能从天而降吗?
这……这样的后果,同样会让皇帝陷入痛苦境地啊!
“朕不想为难一个女人,不过,你若执迷不悟,就休怪朕翻脸无情了。”
他平淡的反应让她挑眉。“皇上,你恐怕不知道从小练习养蛊,那是一段多难以忍受的过程,你若想用严刑拷打让我服软,或许我会低头吧。我娘常常教导我一句话,凡事都必须先下手为强,这样,才不会让别人抢占先机。既然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来的痛快……”
话音未落,她的右手已然蓄足力道,形成鹰爪,往自己的天灵盖猛地一覆,传出骨节错位的声响。
就那么一瞬间,一瞬间而已,银辉已然瘫软在地,鲜血不断地从她嘴里涌出来,她的眼神定定地落在龙奕的脚边,连抬起眼的力气都没了。
她知道,她快死了。
这一次,她也是不把机会留给皇帝,不让任何人有折磨她的机会。
自己动手,又快又狠又干脆,还不会痛太久。
“皇上,能让你记住我,这样……很好。”银辉吐出最后一个字,登时气息断绝,眼皮还未彻底合上,嘴边的干草很快就被一滩血水染红。
龙奕一瞬也不瞬地瞪着这个女疯子,心里的绝望,一点点汇成大海,很快就把他吞没,一阵黑暗突然袭击了他。
“皇上!”常辉慢了一拍,惊呼一声,没能扶住突然昏倒的皇帝,皇帝的头颅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
……
宫里大乱。
整个太医院全部出动,日夜守在皇帝的寝宫之外,只因皇帝去了一趟地牢之后,就一直昏迷着。
昏迷了整整三天,还未有任何清醒的征兆。
群龙无首,当然不行,更别提这两个月内,皇帝疏于朝政,早已积压了一大堆问题。
临时应变,所有国事都交给了靖王代为处理,因此早朝也没人上了,但凡要商量军机要事,就在宫里的正和宫里,领头人为龙厉,每日花上个把时辰,这幅情势,俨然满朝文武唯他马首是瞻。
银辉的罪行,很快便传的众人皆知,皇帝一派人心惶惶,本是需要严密封锁的消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传了出去?宫外的民心本就早已动荡,如今都听说皇帝被下了蛊,而下蛊的罪后死在了地牢,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会怎么想,会认定皇帝的身体大大的不好,国君的健康对一个国家的将来尤为重要,若是年纪老迈另当别论,可皇帝才刚过而立之年,本该是大展拳脚的年纪啊。再者,更尴尬敏感的是,皇帝至今没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虽说今年皇帝一下子添了两个皇子,大皇子生来失明,二皇子却因为在娘胎里六个月就早产,身体实在虚弱,众星捧月般养了两个多月,最终还是去了皇陵地下。
龙奕登基五年,别的不说,至少表面上是个勤政的皇帝,而金雁王朝也的确在他的治理下,又过了五年的太平日子,属于一个无功无过的天子,本来经过五年的经营,总算在民间的名声也不错。
但短短几个月,彻底颠覆了百姓对国君的寄望,先是找了个青楼女子冯珊珊入宫,过不了多久,又专宠苗人郡主银辉,而且废了蒋家皇后,让银辉当了皇后,多日不上早朝,仿佛陷入温柔乡无法自拔。
不安,就这么在百姓的心里扎下了根,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又生出了萌芽。
于是乎,在这般敏感的局势下,把眼光放在靖王身上,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靖王本就权势滔天,之前虽然被皇帝卸了十五万兵权,看似处于弱势,却在逆境中赢得众人的信任。此人的才干魄力,太过出众,虽然性子阴沉,却多智近妖,这阵子成为辅佐大臣的首领,代为处理国家大事,游刃有余。
这一日,秦长安照样去巡视靖王府名下的酒楼。
一袭绣花纱襦裙搭配樱粉色的上衣,衬托她身姿飘然,细腰不赢一握。蓝色披帛飘在背后,发髻上的秀发只别上一只黄金流苏簪子,明明是清丽之姿容,却又遗世独立,高雅清贵的气质,仿佛不容任何人亵渎。
她走入厨房,风离媳妇儿带她一一查看新鲜食材,又送来了这个月的新菜谱,这是秦长安提出的点子,每个季度酒楼出三道新的菜品,多半是跟时令时鲜或者点心,加上风离媳妇做事负责,写出来的菜谱每次都让她十分满意,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短短一年,就成了京城名气最大的酒楼。
正当风家媳妇把秦长安送出门口的时候,她却留意到一道目光,停驻在她的身上,她不由地转过头去,不难在靠窗的桌边发现那人。
此人是裴九。
或许是最近又发了横财,身上的袍子换成了簇新的浅青色长袍,头发以一只素朴的木簪松松地绾着,浑身透露着他的眼瞳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茶褐色,淡色的唇在酒水的滋润下泛着水光,而他,正朝着秦长安微笑。
这一回,秦长安看清楚他的右耳朵上戴着一只银色耳环,在金雁王朝,打耳洞戴耳坠的通常都是女子,她很少看到男子做这般奇特的打扮,至于半个月前在靖王府的第一次见面,她却想不起来,是否那日他就是这幅装容。
她并未给裴九任何回应,眉眼淡淡,转向风家媳妇,压低嗓音问道:“那位公子常常来吗?”酒楼是靖王的产业,在京城知道的人不少,她不认为裴九只是歪打正着出来吃顿饭就遇到了她这么巧。
“王妃,您说裴九爷啊,是熟客了,他常常来吃饭,因为方便嘛。”
“方便?”她心生狐疑。
“他就住在沧浪楼,对面街上走过来这才几步啊,所以一日至少两顿饭是在这里解决的,也有半个月了吧,我都能记得他常常点的那几道菜了呵呵。”风家媳妇爽朗地笑道。
沧浪楼,同样是靖王府名下的客栈,一家酒楼,一家客栈,一家管吃,一家管住。两家的地段都很好,就在斜对面,走上几百步,睡醒就能有饭吃,亦或是在酒楼哪怕喝的酩酊大醉,走到客栈倒头就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因此两家的生意都很好。
这个裴九住在靖王府的客栈,吃在靖王府的酒楼,当真是银子太多,开始享受,还是……别有用心?毕竟,她每个月至少巡查一两次靖王府名下的店铺,这是世人皆知的,不算什么隐秘的消息。
“你也认识他吗?”秦长安拉过风家媳妇,收回了视线,静静地问。
“来酒楼的人呀,三教九流都有,裴九爷是这两年才来京城的外乡人,不过啊,他那一套玄学实在厉害,有不少人因为他的指点而免去了血光之灾呢。”风家媳妇说的神秘兮兮,略顿了下,又在秦长安耳畔交代一句。“他有个别名,叫做小诸葛,没什么架子,挺好相处的,不过就是托他办事挺贵的……据说他还有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