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陆仲,至少能让庄福过上了五年正常人的生活,也收获了一丁点寻常女人的幸福。
思绪纷乱,她的脚步最终没有在西厢门口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官府。
“金大人……”一个衙役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凑到正在调解一桩邻里纠纷案的官员耳畔,慌慌张张地。“稀客啊,稀客来了!”
“吵什么?没看本官正忙着吗?什么贵客稀客,让你慌乱成这样?”一拍惊堂木,他面色凝重,继续质问:“这么,就是赵家怀疑李家偷了赵家的耕牛,李家原本没有耕牛,却在赵家丢了牛后家里就有了耕牛下田,是不是这回事?”
金钊却在肚里骂娘,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案件?不是家长里短,就是婆媳失和,今天更是离谱,为了一头老黄牛,这两家就赖在衙门半天了。
“大人,真是贵客造访,是靖王妃来了——”
金钊“啧”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嗤之以鼻。“靖王妃?我们的衙门什么时候来过皇亲国戚?你看花眼了吧。”再者,官府这种地方,前面常常有人击鼓喊冤,后面的监牢里看押着犯人,是个不讨喜阴气重的地方,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来?还靖王妃呢?
“哎呀,大人,是真的!靖王妃关于陈三的案,想问问您最新进展,在偏厅候着呢。”
金钊手里的惊堂木,再度落下,镇住了跪在下面干瞪眼的两户人家。“别吵了!”
一解决了耕牛丢失案,金钊直奔偏厅,果不其然,一个贵气十足的美丽女,正坐在圆桌旁,她的腰际挂着一块红珊瑚点缀的碧玉,上头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麒麟,不是赫赫有名的麒麟玉又能是什么?
此人是靖王妃没错了。
“金大人,我把那个昆仑奴留下了,没给您造成什么麻烦把。”秦长安先发制人。
金钊挤出笑来:“都是一场误会,本官后来查清了。从北地逃出来的昆仑奴另有其人,有人告发,我们昨夜去城郊抓住了,那个昆仑奴脸上有字,已经收押了。您上次遇到的那个,不是从长城那边逃出来,并不触犯国家律例。一切都好,好。”
她眼珠一转,眸光灵动清明,又问道。“那个人贩着实可恨,据他还拐卖了不少婴孩?”
金钊给她倒茶,正色道。“陈三是个老油条了,大牢进进出出好几次,但多半都是买卖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没有证据,他咬定是自己收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家中困窘才把人卖给人牙……。有时候,总是缺少一些证据。”
秦长安静静听着,转动着手里朴素的茶杯,沉默不语。
“不过,靖王妃,您怎么想到要问这个案?”金钊试探问道,他在这个位当了十多年的官,相信这些贵人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秦长安来了,就有理由。
“金大人,京城的治安多亏了你这些年的辛勤付出。”秦长安话锋一转,幽幽地道。“但一个买卖孩童妇女的人贩却总是在钻王朝律例的漏洞,就算我不是朝廷官员,也不想看他关押几年后,又出来为祸人间。”
利用最脆弱的妇孺,陈三没有半点悔改之心,拐卖的事情一干就是四十年,一想到生母也曾经落入这样的人手里,任由他们拿捏,她就恨得牙痒痒。
“这是当然,下官一定会秉公办理,搜集完整的证据,您请放心。”
“我听这种人贩,往往不是单枪匹马犯案,不如查查还有没有他的同伙,或许还有陈年旧事没有调查出来。”秦长安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嗓音犹如玉珠落地,掷地有声。“金大人,我希望看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下官定当不负众望,为那些遭受迫害的妇孺讨个公道,会让陈三得到应有的惩罚。”金钊把话得很满,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我信得过金大人。”秦长安转身离去。
金钊此人当了京城十来年的父母官,她是知道这个人的,若此人有什么大的政绩倒也称不上,但他做事还算靠谱,也不会鱼肉百姓,作威作福。只是官运差了点,不太果断,有时候拖泥带水畏畏缩缩,不讨顶头上司的喜欢,以至于十几年都是个七品芝麻官。
衙役喜出望外,声嘟囔:“大人,您若是把陈三的案办的漂漂亮亮的,靖王妃但凡为您在靖王面前个一句半句的,您可就要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啦!”
金钊怒斥一句:“本官彻查案件也是应该的,拿着朝廷俸禄,就要做实事,你懂什么?”
话是这么,但无缘无故来了个贵人,还是个亲王妃,若不是手下还在眼前,金钊也恨不得老泪纵横,感谢老天爷终于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了!
他瞬间好似被打了鸡血般,一扫刚才断案的颓然,整张脸上容光焕发。“快去把师爷带过来,本官要重新受理陈三的案!”
……
短短三五日,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的消息,一件件接踵而至。
首先是宫里,方腾临死前招供了是楚白霜身边的月满姑姑把他弄进皇宫当花匠,月满被绞杀,惜贵妃楚白霜仓促回了楚家,虽是楚父抱病,但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惜贵妃这是去避风头,免得被人闲话。
其次是宫外,罗布不再被当成是出逃的昆仑奴,他见了凌云后当下痛哭流涕,一口咬定对方就是他苦苦寻觅的十三爷。凌云却还是认不出忠心的手下,但还是把罗布留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想起些什么。当然,也是因为旁敲侧击,确定自己在金雁王朝生活了半生,他打定主意,再也不走了。
“周大夫,你也认识以前的我?”他转向周奉严,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沉默了半响,周奉严才点了点头。
“那么……陆夫人,不,靖王妃跟我是什么关系?”
周奉严面色微变,刚才凌云还问的模糊,像是推测,到了秦长安这里,凌云话里的指向却异常明确。
“你想起来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凌云知道里面一定有事,他眉头紧皱,俊脸冷凝。“难道我跟她曾经是……”是两情相悦的情人吗?
知道凌云误会了,周奉严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急忙反驳。“凌公,你以前是个好人,当然,你现在还是。你曾经帮了身处困境的她,若是你相信男女之间也能当朋友的话,你们便是一对故友。”
只是朋友吗?!那为何什么人都不曾出现在他的梦里,却只有她?难道不是因为她在自己的心里,早已扎根,对他而言,她有着不同的意义?
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疑惑,以及一丝疑惑。“所以,她如今虽然不承认跟我相识,但却想要在暗地里回报我一次?”
“正是。”
凌云的眼神稍显落寞,低声呢喃:“我明白了,毕竟她已经嫁做人妇,就不该跟其他男人有所往来。”
虽然他们只见了几面,但秦长安一颦一笑的神态都已然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如今得知他们曾经是朋友,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他很想扪心自问,以前的他,对她只是欣赏吗?还是,他自己把一份感情尘封起来,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
周奉严苦笑道,“不是如你所想……”其实,主要是碍于温如意的身份,即便他已经不再是质,但他是南阳皇的身份,永远都不能被忽视。
南阳虽然是国,但金雁王朝向来不会干涉其他国家的内政,秦长安愿意拉温如意一把,肯定要跟龙厉商量妥当。而这件事,是千万不能见光的。
算了,一时半会儿,周奉严也觉得不清楚。
他的嘴边溢出一声叹息。“凌公,明日开始,我带你到京城随处走走,去一些你曾经去过的地方,或许能让你想起一些画面。”
“有劳。”
凌云瞥向一旁那个高大又异常听话的昆仑奴,平静的心湖注入些许不安惶然,他若是个平民百姓,绝无可能养了一个昆仑奴。
更何况,周奉严几次三番都是欲言又止,可见他的身份并不一般。
周奉严将罗布认主的场面描述了一番,秦长安的心情很平静,南阳有人在等待一个有所作为的明君,在等一个能够改变南阳落后不堪现状的希望,而温如意毫不意外就是那个希望。
她只是帮南阳把这个希望的火苗守住,不让它太早熄灭,至于这星星之火,是否可以燎原,就要看南阳的气数了。
一双手掌覆上她的肩膀,轻轻搓揉了两下,她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转头看着身后的俊美男人,粲然一笑。
“惜贵妃竟然被赶回娘家了?难道皇帝没有挽留他的爱妃?”
龙厉俯下俊长身,将脸埋在她柔嫩白皙的脖里,沉迷地嗅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味,嗓音有些发哑。“错了,正是皇兄的意思。”
她眯起美目,脖被他蹭的发痒,她懒洋洋地问。“皇帝想要保护她?即便察觉她很可能不如他一贯认为的那么单纯柔弱?”
他不置可否,只顾着打量眼前的女人,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她,每一日,她看起来愈发的充满少妇的明艳和身为人母的柔美,这两种气质冲淡她眉眼之间的英气和傲然,越来越有女人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