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今日找秦长安个清楚,但她身体不舒服,拒绝的不留余地,他显然不能把她逼得太紧。
昨日牡丹坊里闹得人仰马翻,都她险些产,之后就传出大皇被禁足的消息。
他是少数的知情人,秦长安肚空空如也,又怎么会产?不过是她的计谋而已。
而另一头,秦长安则在午后让珍珠玛瑙收拾了轻便的衣物,没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去了自己的庄。
“郡主,您脸色不好,要让马车停下来休息会儿吗?”玛瑙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实在沉重。
“没事,到了庄再。”她闭着眼,眉眼之间一派沉静。
她独自坐在屋内,从黄昏到黎明,逼自己从明遥出现的第一天,一直回想到现在。
奇怪的是,之前被掩埋的破绽,如今一桩桩全都浮出水面。
他性里本不该有的狂妄和霸道,一贯盛气凌人的桀骜气势,他那永远捉摸不透的复杂眼神,他总是能看透她的心中所想,似乎两人拥有多年默契。
他第一次碰她的时候刻意问她胸口的伤痛不痛,他听到她或许终生不孕的错愕,他手下明明是个厮却拥有绝顶高强的武艺,他面对昔日的追求者梁雪全然陌生的反应,夜清歌他自从入了倌倌后再也不弹《凤求凰》,他那张丑陋的脸孔永远都是缺少温度的,他的唇也是微凉的,但身体其他地方却是火热温暖的——
呵,她无声笑着,解下腰际的香囊,怪不得他一心想要她的香囊,原来,原来……
她沉痛至极地抓紧身下的被褥,明明已经是五月底,晚上也不再寒凉,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从来不习惯跟人同睡,却让那个人给自己暖了那么多次床。
她觉得龙厉不简单,以为是引狼入室,如今想想……自己引来的岂止是一头狼?分明是个阴魂不散的恶鬼!
她掀开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热茶,眼神冷幽。如今抽丝剥茧,回忆全成了把人扎的鲜血淋漓的荆棘,她反复质问自己,为何会被明遥蒙蔽?
她对龙厉印象止于他那张俊邪的脸,原来她对龙厉了解的还是不够,他换了一张脸,就能把她耍的团团转?!
一手扶几,缓缓坐回椅上,半晌不出话。
外头突然风云变色,接着“轰隆”一声,下起雨来。
……
三天后,明遥意识到一点,秦长安根本就不在郡主府内。
“我只问一遍,郡主在哪里?”他冷冰冰地逼近翡翠,见她稍有迟疑,长臂一伸,锁住翡翠的脖。
“郡主在休息,任何人不能打扰。”翡翠咬着牙,身体不自觉发抖。
“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他加大力道,这三天他碰了无数次软钉,但他不会被继续瞒下去。
翡翠的脚开始离地,她的脸涨红转紫,双手不断扑腾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清高,不讨人喜欢,可什么时候这么杀气腾腾?
“松手。”白银的软剑抵住明遥的后背。
明遥冷冷一笑,黑眸半眯着转过身,手一松,失魂落魄的翡翠重重摔在地面上,吓得手做脚用,爬到角落去。
“问你,你应该清楚。”他步步紧逼,一手握住那把软剑。
白银比起翡翠,显然镇定许多,但还是被明遥浑身的杀气笼罩住。“郡主交代过,要在别庄生下孩,这其中的道理,明公应该明白。”
郡主府人多眼杂,到时候想做什么手脚,就怕一个万一走漏风声。但若在僻远的庄上分娩,到时候再把养在外头的如意带回郡主府,谁也不会怀疑。
“郡主什么时候走的。”道理他都懂,但秦长安怎么会一声不吭离开?显然其中还有隐情。
“今天走的。”白银眼波不闪。
“也是她让你们瞒着我?”他语气森森。
“郡主暂时不想见公,毕竟在生产前,女人的心情很重要。”白银言有所指。
明遥烦闷地走开,却在一个转身,走向马厩,牵着马翻身坐上,直奔别庄。
秦长安悠然自得地坐在青草依依的山坡上,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灵隼从天际俯冲下来,精准地站在她的肩膀上。
“饭桶,让我瞧瞧,这回你找到了什么?”她眉眼带笑。
灵隼一张嘴,一颗红澄澄的果掉入她的手心,她扬起漂亮的眉,啧啧称奇。
“红梓。比上回的紫须还罕见,这可是五年才结一次果,饭桶,我真没白养你。”
只是这一只灵隼,再度勾起她不愿回想的记忆,这是他们在鬼市买的——
“你让我找的好苦。”
男人冷漠的嗓音,从山风中飘来,她循着声音望过去,那人一袭黑衣,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张银面具,气势凛然难犯。
她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以他的性,能在三天后才来,算是有耐心了。
当然,她也没有奢想躲一辈。
正文 041 配不配得上,本王说了算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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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她转动手中的狗尾巴草,不正眼看他。
“找你谈谈。”明遥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面前。灵隼一看他,浑身的羽毛炸开来,明遥视若无睹,俯下俊长身,扶住她的肩膀。
灵隼迅速地飞开,歪着脖,站在树头观望着这对男女。
她轻柔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青丝纠缠,她美眸半眯,神态慵懒,悠然浅笑。
“以前,有个人跟我过,要想无敌,就不能让人轻易抓住弱点。”
身下的男人身微微一震。
她幽幽一叹:“阿遥,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成为我的弱点了?不想被人卡住喉咙的话,就只能亲手除掉这个弱点。”
他感受到圈在他脖上的那双手,暗暗锁紧,呼吸愈发困难,喉咙干涩。
他明明意识到什么,却还是鬼迷心窍地把她的头压在自己怀中。
怀里的女人恭顺地抬起脸,她勾唇一笑,笑靥如花,令人动心。一手却是掀开他那张银色面具,睇着他那张找不到一块好肉的面孔,手指拂过他稀疏的眉,好看的眼,继而是他伤疤遍布的唇。
他控制不住满心的激荡。
她的眸依旧清亮:“阿遥,有的人入戏太深,很容易把自己都骗了。”
下一瞬,她攀着他的身,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耳后,看着他细白耳廓再度泛红,还是觉得诡异至极。
明遥虽然满腹心事,却还是被她难得的柔情迷惑了,视若珍宝地搂住她。
就在她的唇快贴上他耳朵的那一刻,她摸索到一条细微的裂缝,哗啦撕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从她手上落下,无声掉在青葱草坡上。
那张脸,她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斜长入鬓的浓眉,眼如点漆,深不可测,脸皮白皙,鼻高挺微勾,薄唇殷红,唇形美好,好似开了一朵花。
这般的长相,光是俊美实在用词贫乏,简直犹如妖孽,光是匆匆一瞥,就足以让人心神颠倒。
“长安。”他的嗓音虽低,却掩藏不住天生的轻滑,这才是他原本的声音。
“在靖王面前,我还是秦长安吗?”她垂眸一笑,笑的很淡,再度抬眼的时候,眸汇入满满当当的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事已至此,我就直了,跟我回金雁王朝。”已离开明遥的那张脸,他也懒得伪装,唇边有笑,那笑中饱含了很多复杂情绪。
“回去?”她无声冷笑:“我早就回不去了。”
“过去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他握住她的手,眼神已经重回往日的稳操胜券,傲慢张狂。
她反感至极地甩开他的手掌。“我已是北漠郡主,你想追究?怎么追究?”
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又回来了!明遥气的下颚绷紧,一把扯开她的衣裳,眸光带锐,眼神森然。
她的肩膀顿时暴露在外,纤细肩头上的彩凤展翅高飞,栩栩如生,好似要从她身里腾飞而出一般!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沉:“本王若是想追究,还用跟你耗上一年的功夫?”
秦长安咬紧牙根,压在心头深处的那些心思,犹如洪水野兽,瞬间席卷了她。
过去,她偷偷注意到他心情好的时候,不会自称本王,一旦他一口一个本王,就是心情不爽,以身份压人,如果聪明的,就不该继续招惹他,听话才是上上策。
可惜,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几乎全都花在解读这个暴戾古怪的王爷身上,她一点也不想要了解他,但又不得不了解他的喜好。只因,她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圆滑和识相能让自己少吃点苦,那为何不?
当她沉溺在过往的回忆中,她脸上的一抹痛意早已刺伤了他,他俊眉紧蹙,替她拉上了衣裳。
“靖王好计谋,还知道在京城找个人假扮你,做你的替身。”她目光凌厉,再无方才的柔美妩媚。
“我无意让你成为惊弓之鸟。”他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却又暗中减轻了几分力道,紧绷的俊脸上有了些许情绪的泄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