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老头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智伯瑶肯去,这件事就十拿九稳了。
智伯瑶眼睛半阖着,时不时掀开轿帘看看行至何处。
终于,她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轿子外的水流声,连忙大喊:“停轿!”
“瑶瑶,怎么了?”智老头在前一顶轿子里面坐着,听到智伯瑶一声大喊,以为她要反悔,急的连忙也让轿夫停了轿子。
“我的手帕掉了。”
“手帕?哪有?”跟着轿子走的音希四下望去,“大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这路上没有啊!”
“怎么没有?”智伯瑶拔高了语调,“算了,你们怎么这般无用,我自己来找。”
智伯瑶跳下轿子,向来处一指:“那不是吗?你们一个个眼珠子长哪去了?”
众人顺着智伯瑶指的方向看去,哪里有什么帕子。
“大小姐,您说的帕子长什么样子?”
无人应答。
众人回头一看,桥上哪里还有智伯瑶的身影?
“小姐呢?你们愣着做什么,倒是找啊!”智老头也是要气坏了。
眼尖的人往桥下一指:“那个,是不是?”
正文 第二十五章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莫相识
“什么,你说桥下?”智老头趴在栏杆上一瞧,可不是嘛。
湍急的水流里,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正在奋力前行。
“快,快下去救小姐!”音希喊着。
可随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要动,这是送命的事!
这条河水流量大且湍急,即使在冬日里也从未结冰上冻,若是从此处跳下,再往前一百米,河床有一个大的纵坡裂点,形成瀑布,若是运气好,跌入深潭,随水流流过三道滩就可出京都,但若是运气不好,一头栽在暗礁之上,非要让脑袋开花不可。
往年出过不少这样的案子,有酒鬼从桥上经过,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在下游找到尸身时已经是断成两节,死状惨不忍睹,尤其是去年,人在京都掉下去的,几天后下游的居民在浅滩上发现一具白骨,身上皮肉被水流冲的一点儿没剩。
“这,这可……”智老头也慌了神,水流如此之大,熟谙水性的人尚不敢从这里跳下,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河水滔滔,如惊雷横空,溅起巨大水花,水落处形成一团白雾,根本不可见人的踪影。
智伯瑶方才只顾高兴,跳下水竟忘记把身上厚实的衣物脱掉。
入水就像被绑了大石头沉河,好不容易把身上的外套脱掉,已经耗费了大半气力。
水流如同无形的巨人,她一介肉身妄图与自然抗衡,后果就是直接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
“冷……”智伯瑶不曾想过冬日水温竟是这般销魂,如同成千上万把刀子在她身上钻着,把她的肉刮掉,把她的骨头从中间劈开。
“卫长阳……”最好如同你说的那样毫无危险,会有人在下游接应我,不然,不然……
“大小姐,大小姐她……”音希虽然平日里有些记恨这飞扬跋扈的主子,到底只是一个被驯化的丫头,还是一心替她着急,哭的泣不成声。
“怎么了?”卫永昌看前路被人堵上了,让人落了轿子。
道隐一眼就认出那是智府的人:“主子,那边好像是智侍郎。”
“他?”卫永昌出轿子,看了一眼。
“大小姐啊……”音希哭得梨花带雨,嗓子都哑了还止不住地叫唤。
“她说什么?”卫永昌不确定,转头问道隐。
因为此处水流声极大,卫永昌虽然听到了一句让他心神不宁的话,却也不敢直接表现。
“她说大小姐,应该是智伯瑶姑娘。”
卫永昌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看了一眼干瘪的智老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轿子和干嚎的侍女,卫永昌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几时跳下去的?”
“就在方才。”
卫永昌解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就往前走。
道隐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上前去挡在卫永昌身前:“主子,不可!”
“你让开!”卫永昌也是毫不客气。
“恕属下不能从。”道隐知晓违抗命令的后果,但他的职责就是护卫永昌周全,这样凶险的情况,下水无异于死路一条,“属下愿替您前去。”
“滚开!”卫永昌急了,眼见桥下那小小身影接近纵坡裂点,即将随水流落下!生死一瞬!
“算了,算了,此处施救甚是困难,”卫永昌一转头似乎是改了主意,“道隐,带人去下游候着,决不能让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道隐得令,迅速布置。
只是走了没两步,道隐心里觉得不对劲,这不似主子的作风。
“啊!”一众女眷开始尖叫,“又有人跳下去了!”
一回头,果然主子不见了!原地只留了一件斗篷。
道隐探头望去,水势似乎更大了,根本看不到人的身影。
他狠狠地在在栏杆上砸了一下拳头,鲜血四溅,可他不能停留,转身继续未完成的部署。
事情已经如此,只能寄希望于在下游拦截。
希望到时候拦截到的不是两具尸体,若最坏的情况发生,那他万死也不足!
找不到人,这让卫永昌无比恐慌,曾经有流匪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曾经有盗贼在他的府上留下恐吓书信,他几时怕过?
但此时,就是这样一条河流,让他真切地恐惧,她那样的柔弱,怎么禁得起水流的冲刷?
水流的力量似乎越来越不可抗拒,他知晓已经要随水流从高处坠落,可他不曾怕过,因为苦苦追寻的那人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
“智……瑶瑶……瑶瑶……”卫永昌张嘴喊她,被灌了一嘴的冷水,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那个人就是不应,那个敢爱敢恨连他都敢杀的女孩,此刻闭上了她凌厉的嘴巴,那双动人的眼睛也是紧闭着的。
扎进水里游了过去,刚触到智伯瑶的衣角,卫永昌惊觉身体不受控制,两人齐齐顺着水流跌落。
费尽心思才抓到她的衣角,就这样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从自己手中溜走。
每一个毛孔都在爆炸,头发发麻,体温骤降。
一瞬间如同魂灵脱离了肉体,卫永昌似乎游离在半空,静静地看着这一对被水冲散的男女,江湖侠女,皇亲国戚,这些头衔什么用也没有,如此无力,如此无奈……
一阵冲击,从身体各处传来,好像要生生把人的五脏六腑从胸膛里震出来,耳边是水流的肆虐,这一下撞击,让卫永昌眼前一白,昏死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卫永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猛力地撕扯,要把上半截和下半截身子分开来。
多年军旅生涯让他对危险由着非凡的警惕,摇了摇脑袋,他感觉清醒了不少。仔细一看,自己还在河流之中,不过是正巧卡在了一颗倒下的枯树枝丫上。
智伯瑶呢?卫永昌四下望去,最终在枯树的另一头发现了那倔强的小猫。
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头发因沾了水而结冰,变得硬邦邦的,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立在她的头上,她也看到了卫永昌,两人没由来地笑了,笑彼此的窘态,笑自己。
互相搀扶着从深陷的水中走出,智伯瑶一脚踩空,身旁的卫永昌搀扶了她一把,不料智伯瑶用力过猛,拽着卫永昌一起掉进水里。
幸好此处水不算太深,两人掉进去不过是轻飘飘地浮起来。
“不玩了。”大概是冷到受不了了,智伯瑶扯着卫永昌的袖子朝岸上走去,两人躺在地上,由着尘土沾身。
阳光很足,晒得地面也有些暖意,对于一个穿着狐裘的人来说,这点暖意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两个冻成冰一样的人来说,这点温暖已然是奢侈的享受。
“讨厌我?”卫永昌问。
智伯瑶没有正眼看他,只是盯着天空飘过来的云彩:“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喝醉了失足掉下水。”
没有人回答对方提出来的问题,因为答案已经很是明显了。
“你为什么跳下来?”
卫永昌笑了,却不回答。
“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你跳下来?”智伯瑶问。
卫永昌站起身来,从身上摸出一块坠子扔给她。
智伯瑶伸手接住了,一个寻常的金坠子:“什么意思?”
“也值些钱,当了吧,看这里应该出了京都地界,他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追来,你换些银子,做一身衣服先,别着凉了,再买些吃的,桂花糕不错,再买些傍身的武器,以防遇上什么,回头智府的人还有你师父问起来,我就说没有寻到你,算了,智府那边这么说,你师父那边,我还是不……”卫永昌背对着智伯瑶,絮絮叨叨地说着。
忽然,卫永昌顿住了,一双瘦弱的臂膀,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一颗小小的头颅,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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