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好事啊。恭喜大哥了。”阮泽塘真心道。
阮致渊闷闷:“好事怎么不让你去。”
“谁让你是大哥。这种事二弟怎好抢了先。”阮泽塘边说边低头将画幅卷好,系带。
阮致渊闻言突然沉默,半晌后才找回声音,很严肃的跟他探讨:“你说,当年稳婆会不会搞错了。其实你才是先出来的那个?”
“我觉得你认命会轻松一些。若那柳姑娘真的不错,我也不介意很快有个嫂子。”
阮致渊呸了声,柳家自诩书香,从上到下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人。而且听说不大看得起武人。
怎么这会就看得起了。
阮泽塘走去将画放进了他专搁画作的漆柜上层,一面啧啧称赞着自己刚完成的画作,一面往书房外走。这是没打算助他逃避此事了。
对上二弟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阮致渊只觉胸口更憋闷了。真是毫无兄弟同难之情。
见人走远,阮致渊撇撇嘴起身时,突然脚尖一转,心有不忿地去将他那幅画给抽了出来。打开仔细看了两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一片林几只鸟而已:“画的什么乱七八糟,这有什么好看的?”
再看到右下落款悦漓公子,更是受不了,哆嗦两下立起一身寒毛。
知道二弟爱画,没想起名还这么酸,跟那群文人有一拼。既是孪生兄弟,自然也要共患难。阮致渊嘁声将其收起,然后偷偷夹在胳膊下带了出去。
都说柳家自诩书画最是厉害,眼高于顶。二弟既如此冷漠,那他就将其画的拿给柳家姑娘看一看。若得一顿批贬就回来一字不落写了贴他柜门上。就算没有明说,柳家人在这一途上心气高,他再一番自吹,指不定就嫌弃不打阮家主意了。
二弟的画若遭了柳家鄙弃,自然就站回到他这边。想想他得知后的臭脸,阮致渊心情都好上许多。
两日后,阮致渊在定下的厢间内见到了持着团扇遮面的柳家三姑娘。
柳姑娘乍一见阮致渊时,对他的容貌还算满意,可等看到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后,眉头就皱了皱。
再一开口,谈吐说话都粗豪了一些,虽然他有注意着,可嗓门也还是有点大,一点也不知书儒雅。
家里兄长们都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她没见过这种,当下眼里就露出了点嫌弃之色,还将团扇往上再移了移。
目光再往下,就见他一双手也粗砺,上面还有老旧的刀伤痕迹之类的留着。她也没见过这样的手,更觉得有点吓人。
阮致渊瞧见,心想他就知道。
气氛尴尬,两人简单说着几句一来一往。说到喜好时,阮致渊笑道自己喜欢书画,今日还特意带了幅来。说着就将画展开铺在了柳家姑娘面前。
柳姑娘好奇,武人还能作画?画刀还是枪?然而等她低头看去,却刹时间傻住了,端详片刻再猛地抬头:“这真是你画的?”
阮致渊点头:“对。”并故意自得道,“我觉得我的画极好。当世少有人可及。”
啪嗒一声,是柳姑娘手中的团扇掉落砸在地上。她看着画突然以手掩面。
然后阮致渊就眼睁睁看着她双眼沁出滚圆水珠,滑落面颊。他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吧,丑哭哭哭……哭了?!
竟烂到这种地步?
第39章
落款悦漓公子的画, 最后被柳家姑娘给借走了。
当时那柳姑娘不过看了两眼画就哭了,阮致渊一时六神无主。他还没遇过不相熟的姑娘在他面前落泪的,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他以为是二弟的画将人给吓哭了,忙要去收起来,结果却被柳姑娘牢牢按住不放。
她收拾了许久的情绪, 才言明是这副画太过精妙, 一时惊叹触动心情难以抑制,才会失态。
还希望能够借回几日, 让家中亲长也一睹这技绝丹青。
阮致渊当时觉得自己可能就没睡醒, 还梦着呢。可柳姑娘对二弟的画评价如此之高, 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竟然是好到哭, 而不是拙劣到哭?阮致渊只觉得认知里有什么被颠覆了。而柳姑娘想借, 他也只能点头, 生怕说个不,对方就要掩面大泣,到时候他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晕晕乎乎回了阮家, 阮致渊立马有些心虚了。二弟的画技原来这么高超的吗?他真是一丁点没看出来。原来自己对书画的鉴赏之力,说有一分都嫌多了。
可这画是当日闹着偷带出来的,二弟还不知道。要不, 先别告诉他吧,等到柳姑娘还回来后, 再偷偷给他塞回去。
阮致渊默默打定了主意。
阮泽塘的画到了柳家,柳家的灯火亮了彻夜。柳三姑娘一开始取出来时,还只是传阅。后来怕损坏画幅, 就悬在了正堂,柳家上下都围着看。
众人看过后,除了说好还是说好。用笔用色之灵绝,构图之精妙,实在让人称奇称叹。
兄长们少不得要揶揄三妹一番,说这亲事可得赶紧定下。未出嫁的其他姐妹则瞧着眼红。
一开始知道阮家子是武人粗人,个个都瞧不上,硬推了三姑娘出来。这会却都说阮家长子如此才情,三姑娘可配不上。全都生了心思想将这门亲事抢到自己头上。
柳家的姑娘多,唧唧喳喳你一言我一句,一开始还话里藏话,几句之后就索性挑明了说。
好好的赏画,最后竟闹得争吵讥讽起来。最后被气急的柳家老爷全骂走了。
到清晨时,赏过一夜画的众人抵不住困都陆续散去,或是先去用早膳。柳二少爷天性胆大虚荣,趁着四下没人动了心思,将画一卷暗揣着就偷偷出了门。
最后拐进了一间小酒肆。
酒肆以前只是普通酒肆,但因得巧常有群文人画客聚在这里,小饮一二赏诗鉴字论画,所以为招揽住这批客人,精明的店家将整个二层都改成了迎合他们口味的,浓墨书香的样式。
甚至连酒肆名都改了个文绉绉的。
自那之后,前来友聚的文人变得越来越多,生意自然也更好了。
酒肆逐渐成了京城东圈同好交流鉴赏的场所,甚至隔些时候还会举办一些活动与比试。
但凡谁有什么好的诗作书画,第一时间,也都是会来这,摆出相邀同赏。
柳二公子也是常客。又因他总能寻来稀有绝妙的作品,自己的本事也不俗,在圈子里头无人不识,很有地位。
所以他才一迈进酒肆,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眼尖的还看见他揣着的画卷。
“柳才子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书画来给我们饱饱眼福?”一青袍男子围上来问。
“是画啊。自己作的还是寻来的?”边上一人问。
柳二公子高深莫测一笑,也不言语就直往二层去。他看到这画第一眼,就想要带出来了。因为他知道这画一旦挂出来,必能震惊众人。而今日带画来的他,沾着光也必得一番吹捧。这种众人夸捧的滋味真是百尝不厌啊。
几人一看他这副神色,就知道今天带来的画了不得,紧随跟上。
半晌过后,因今天清闲,坐那打盹的店家被二楼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喧吵声给吓清醒了。
一个没坐稳从小凳上摔了下去,他赶紧站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吵架了吗?这些文人虽然爱把礼道挂嘴边,但有时候也会因为点小事吵得脸红脖子粗,很不斯文。
这时在二楼忙活的两个堂倌跑了下来,神情激动,跑到店家面前道:“东家,今天这画厉害了,咱们要请人了!”
“真的?”店家眼睛都亮了。
这些文人们虽时常会来,但也不能终日待在酒肆中。所以都会跟店家打过招呼,一旦遇上有什么惊世之作,定要第一时间传信给他们。
而店家不懂这类文绉绉的东西,判断是不是惊世之作,一是看众人评价反应,二则看有没有人邀赏。
今日是那柳二公子说的邀赏啊。
店家赶紧拿出一份名单,将所有伙计都催了出去,眼都笑弯了,仿佛已经听见了钱袋子在哗啦啦响。
传信出去后不久,酒肆门口陆续有人步入,撞见相识的还笑谈一二,像受邀来赴什么盛大会事似的。
很快,大堂二楼都变得熙攘又拥挤。
有路过不明所以的人,见这酒肆里头竟这么热闹,好奇询问左右。
被询问的路人探头瞧瞧:“不知道啊,难不成今日酒菜减价?”
“里头那酒倌跑动,好像在吆喝茶酒什么的,可能是里面点菜送酒?”
“进去瞧瞧,人都往二楼去呢。”
于是本就拥挤的酒肆,又陆续进了一波看热闹,想讨便宜的路人。
店家见涌进酒肆的人越来越多,眼都笑成了一条缝。那些上了二楼的文人墨客们,就没有舍得再下来的。上一次有这种情况的那天,他光一日就进了平时两个月的银子。
所以得知还有不少被热闹吸引而来询问的客人,就索性趁机减价以作招揽。
看着座无虚席的大堂,店家睡觉都能笑醒。也不知今日这画是谁作的。若能找此人买一幅来常年挂着,没多久他这酒肆又可以翻新扩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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