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记得周嘉钰是在当值上的,所以小丫头那天不是和嫡亲哥哥去的雅风阁,那就只能是她的表哥了。
冯修皓那张英俊的面容就仿佛刺了他眼一下,让他猛然将眼晴闭上。
那天是冯修皓抱走的她吗?
沈君笑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外边的车队还在前行,他在极复杂的心情中再睁开眼,恰好看见周嘉钰,还有带着武安侯府徽记的华盖马车。握拳的手就抖着去将帘子再撩开一些。
对面的马车却是在这时候突然停了,叫他心头一跳,快速又放下帘子。
“有卖冰糖葫芦的。”
少年的声音传进车厢。沈君笑双眼盯着窗帘的缝隙,却是外影模糊,只听到轻轻的马蹄声离开,不一会就又回来了。
外边此时是一阵哄笑,又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钰表哥,你这是打算一路顺带再卖糖葫芦吗?这一草把的冰糖葫芦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被取笑周嘉钰哼一声:“去去,你们就是眼馋,没你们的份。”说着朝马车里又道,“窈窈,你瞅瞅要吃哪个?”
哄笑声再起,有人喊着别叫窈窈吃坏牙了。
带着笑的女声此时也娇娇传出:“哥哥,最上头的那串。”
周嘉钰嗳的应一声,够了她说的那串隔着窗子递进去,就当有人喊再继续前进时,小姑娘的声音再传来:“慢着,哥哥把余下的分给那些孩童吧。”
原来周嘉钰买糖葫芦的时候正围了群孩子,他都买走了,孩子们馋得就跟在后边,却是不敢靠近的。琇莹撩帘子那时瞧见了。
周嘉钰这才发现路边上站了群孩子,笑吟吟翻身下马,扛着那草把的糖葫芦就上前。
孩子欢笑与道谢声响起。
外边一切沈君笑听得分明。
车里的人真是小丫头!
他心情彭拜,再相遇的激动使他忘记了压抑情愫,修长的手指再度撩起了帘子。
两辆车的车窗正对着,对面的丝织帘子亦撩了条缝隙,一抹极白的颜色就在窗后。
那是琇莹小巧的尖下巴。
只是一眼,沈君笑的手就像被针扎到一样,他在瞬间又放下帘子。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
——再见到她又能怎么样!
他们自此已是陌路人,她已经知道自己在躲避,故意不理会她,她兴许已经极讨厌自己!
沈君笑靠着车壁轻喘气,胸口有着揪心的疼,不知什么时候他竟是淌了汗,就那么顺着眉骨滴入眼中。
腌得他双眼发涩,眼眶发红。
绝望的情绪就那么铺天盖地袭来,将他所有的冲动都吞没。
周嘉钰这个时候已发完了冰糖葫芦,手中只剩下一串。他也不管啥形象不形象,就那么咬了口,再翻身上马。
少年说:“窈窈,我这串还蛮甜的,你要不要。”
撩着帘子的小姑娘却是没有回话。
周嘉钰看过去,见她怔怔望着对面马车青蓬马车发呆,可那马车被藏蓝的帘子挡的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
“在看什么?”周嘉钰拿着糖葫芦在她眼前晃了晃。
琇莹在他说话间回神。
刚才她看见了对面的人撩起了帘子,看得并不真切,只看到了对方修长的两根手指,其它都隐在暗影中。
可她心头莫名重重地跳动。
那人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又优美,像极了那双曾握着她在纸上描下一笔一画的手。
他也有双这样的手!
琇莹握紧了手中的糖葫芦,怔怔出神。
冯修皓见事已了,高声再喊启程。周嘉钰不知妹妹在看什么,几口将手中的糖葫芦吃了,也扬鞭策马。
就是这时,琇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情,在车队徐徐行驶间拔高了一度声音说:“哥哥,你是第二个我瞧见吃冰糖葫芦的公子。”
周嘉钰一怔,冯修皓几兄弟霎时再笑出声。
冯修明笑着就故意高声问:“第一个是谁啊!”
“我很重要的人!”琇莹扬声回,“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小姑娘的郑重叫众人都安静了,周嘉钰皱着眉头,大概想到了谁,领头的冯修皓目光有一瞬的沉疑。
青蓬马车内的沈君笑却为此心神激荡。
小丫头很重要的人,在她面前吃过冰糖葫芦的人。他紧绷的身子就放松下来,靠着车壁就低低笑出声,眼前是她拿着冰糖葫芦到沐曦院的样子,娇嗔着说连冯氏要她都没给的样子。
他都这样待她了,她还是将自己当成很重的人吗?
少年笑着笑着,声音竟如悲鸣。
小丫头是看见他了吗,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吗?
可是他不能回应,亦不敢回应,他怕回应了,那压抑在黑暗角落的情愫就再控制不住了。那是一份不该滋生的情愫!
琇莹一行已渐行渐远,车夫依稀听到了车里的笑声,心头发毛。他甚至不敢回首与车厢里的少年说话,一甩绳驾车快速离开。
正文 142送去
沈君笑回到家中,沈二老爷下衙寻了过来。
到了二进院子就见身着天青色薄棉直裰的少年站在茶树前,手里拎着木瓢,是要给茶树浇水的样子。只是瓢里早没了水,他手就那么悬在半空,一双凤眸瞅着面前的白墙在出神。
“三弟。”
沈二老爷走近,唤了他一声,少年仍是入定的僧尼一般。
弟弟这个样子是真叫沈二老爷吃惊了,心里咝一声,疑道。他不是惯来警觉的,在想什么能对外界一无所知。
想着,沈二老爷就伸手要去拍他肩膀,那半会没动静的少年却在此时淡声道:“二哥来了。”
这下可把沈二老爷吓了惨,猛然退好几步,瞅着身形依旧未动的沈君笑惊疑不定。
沈君笑把人吓一激灵后才弯下腰,在边上的木桶里瓢了水,尽泼在那丛茶树上。水幕在阳光照耀下发出一瞬的流光,少年那没有波动的眼眸亦跟着闪了闪。
又再泼了两瓢,沈二老爷缓过神来,上前拍他肩膀失笑:“为兄还当你没听见呢,真是能吓死人。怎么沐休没有出去?”
“出去过了。”沈君笑提起木桶,到一边的柿子树下。
沈二老爷就跟着过去,与他合力将剩余的半桶水倒在树根,再抬头看一眼坠满红色果实的枝子,笑道:“当年见这树的时候都快要枯死,不想这么几年又活来了,还硕果累累。不枉三弟你细心相待。”
这话说得跟处姑娘似的,心情沉重的沈君笑不由得莞尔:“事在人为。”
说到这份上,沈二老爷就将先前想说的话丢一边了,关切道:“前儿孙寺丞又隐晦来问了,你的意思是怎么样的。”
孙寺丞是大理寺寺丞,如今就在沈二老爷的手下干活呢,从去年起就一心想将嫡女定给沈君笑。是沈君笑一直没有应承。
沈二老爷现在提起,少年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不由得叹一声:“你今年十九了,马上就是及冠之年,母亲都问了好几回。永平府的好几户人家也都想着给你说亲呢,你倒是给个准话。”
“兄长,弟弟并无意娶亲。”神色清冷的沈君笑终于说话了,看到兄长拧起眉头,声音缓和一些,“起码这两年不会有。还劳烦兄长回绝了吧,母亲那,也托兄长说些好话,别让她老人家生不必要的气就是。”
前世他不也是一个人到死,而且最后还是死得不明不白。
“你你真是。”沈二老爷也没辄。
自从这弟弟中了状元开始,说亲的就没有断过,偏他就没看中的,整日冷冷清清一个人。
若不是还吃荤,他都得以为这弟弟要做和尚了!
沈二老爷你了两句后只有头疼,索性不问了,也实在问不了,他这弟弟有主见得很。就转而道:“你如今是真和工部左侍郎对上了,折了他手下两人进去,你可有什么想法?”
而且这事已传得满京城都知,不明内情的只道沈君笑心细如尘,翻了桩奇案。知内情的都道他初生牛犊,不晓得天高地厚,只等着看他什么时候一脚踩了空,好看下场。
这些沈君笑都是知道的,他不在意罢了。
前世他多少回剑走偏锋,比这更凌厉阴毒的手段都有,这只是初起步,对这些看法他可没什么好在意的。
“哪里有什么想法,就只是敲山震虎,让有些人收敛些,少来惹我心烦。”
少年人语气带厉,十分倨傲,沈二老爷听得直咂舌。真是不得不佩服这弟弟,小小年纪,老气秋横,手腕也厉害得吓人,这样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仿佛就该是这样的,任何人都不该逆他心思行事。
比自己这当了八年官的官老爷还有气势。
沈二老爷莫名就气虚,摸了摸鼻头:“你且小心些就是,近期意注些。过了年就该开新的科举了,翰林和各处都要进新人,与你同科的李庆昭也该挪位了,不知是外放还是和你一样直接进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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