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见到何覃
临安县主卫婴宁卫谚的胞妹。
卫婴宁自幼便是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这也养成了她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性格。
看见鱼死了会哭,看见花落了会哭,卫谚脸一板,她也哭,完完全全一个小哭包。所以,在这唯一的妹妹面前,卫谚展现了自己仅剩的温柔。
卫婴宁觉得,她的兄长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人长得好,脾性好,还有本事,也难怪长安城的女子对她阿兄趋之若鹜了。
卫婴宁擅长绣花,除了和一众贵女嗑瓜子唠嗑的时间外,都喜欢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绣花。
这一天,她正绣着花的时候,她阿兄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坐在横栏上,悄无声息的。卫婴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横栏上随意坐着的英俊男子,不由得叫了一声:“阿兄。”
阿兄对着她露出一个笑。
那笑与往日无二,她却觉得阿兄心情不佳。
她将手中的绣花举到卫谚的面前,讨好道:“阿兄,这是我为你绣的牡丹,给未来嫂子的。”
卫谚的目光却落在她篮子里放着的东西上,伸出手从里面拿出一块绣着花的手帕。
“鸳鸯?”
卫婴宁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点头。
“阿娘前段日子提的,说你看上一个叫什么……”他撑着脑袋,似乎在努力回想。
她阿兄堂堂大理寺卿,自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事,这明显就是在打趣她。
卫婴宁轻轻哼了一声:“坏阿兄,他叫‘何覃’。”
何覃。
呵呵。
卫婴宁瞧着阿兄那恨不得将手中的帕子捏成粉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惊。
“他现在在何处?”
她阿兄语气阴森森的,像是要把何覃砍了一样。
卫婴宁起身,撒娇似地拉了拉卫谚的袖子:“阿兄,何覃是个很好的人,你莫要为难他了。”
“婴宁,他在何处?”卫谚又问了一句。
卫婴宁收了撒娇的表情,低垂着眉道:“东街口第一间,等他考上了功名,再来娶我。”
胞妹和母亲去了一趟华阴县探亲,回来时就给他添了一个妹夫。
卫谚一口老血卡了很久,早就将何覃的过往调查了一个遍,一个书生,寄人篱下,还有个青梅竹马,虽未定亲,却是邻里公认的一对。
卫谚对这结果自然不满意,奈何妹妹铁了心。
卫谚没想到何覃的青梅竹马竟是姚菀。
呵,还真是巧。
想到此处,卫谚便觉得一股气在心中翻江倒海。
也不知那何覃到底有何本事,竟让那村姑从华阴县追到长安城。
卫谚心中愈发不爽。
卫婴宁看着阿兄脸色阴晴不定、变了几变,突然起身,转身离去。
卫婴宁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太反常,有妖。
姚菀只收到一个口信,那口信是赵阿牛送来的。
她本来没觉得什么奇怪的,卫谚答应让她和何覃见一面,如今送来了何覃的住址,自是帮了她的忙。
赵阿牛却并未离去。
那是一张与何覃十分相似的脸。
“大人似乎有些生气。”赵阿牛留下这句话才离去。
姚菀自是一头雾水。
赵阿牛为何要说这句话?卫谚生气又与她何干?
想不通,便不想。
何覃住在东街口,距离她住的地方隔了十几个坊市,长安城太大了,若非卫谚告知,她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何覃。
当日下午,姚菀顶着烈日,穿过十几个坊市,走到了何覃的住处。
门紧闭着,无人,姚菀便坐在他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等着。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姚菀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她知道何覃其实并未同她阿兄说的那般,是个吃软饭的,只会写一些酸腐诗,其实何覃是有野心的。何覃写的那些诗,她虽看不太懂,读着却觉得有一股气势在其中。何覃时常盯着长安城的方向看着,那种眼神,姚菀也看不懂。
她七岁那一年就捡到了何覃,那时的何覃只比她大一岁。但是,姚菀总觉得他是鱼游浅滩,终有一日会归于大海的。
而她却帮不了他什么,她只会努力赚钱养家,让他安心准备科考。如今,他来了长安城,而临安县主,身份显赫,自会给他添助力。
过往行人见那小姑娘坐在台阶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都觉得有些可怜。姚菀身上的衣服虽无半分破,但是款式放在长安城来太老旧了,甚至不如街上的乞丐。有几位好心的甚至往她面前扔了好几个铜钱。
姚菀再回神时,身前已经多了十几枚铜钱。
什么嗟来之食,什么士不可辱,姚菀不会和钱过不去。她弯下腰,将地上的铜钱一枚一枚的捡起来,捡了几枚,便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脚。
姚菀吸了吸鼻子,绕过了那双脚,将剩下的铜板也捡完了。她蹲在那里,不动。
那双脚又停在了她的面前,也蹲下了身:“菀菀……”
姚菀垂着脑袋,差点把脑袋垂在了地上。一双大手捧着她的脑袋,让她抬起头。
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却一滴泪也没流下来,这般模样格外令人心疼。
“菀菀。”男人又叫了一声。
姚菀依旧不作声,也不看他。两人便这样僵持着。
“你来长安城是来找我的吗?”男人先开口。
姚菀猛地挥开了男人的手,一拳便打在了男人的胸口上,似乎要将连日来的伤心与委屈都发泄出来。她与一般的女子本就不同,行走江湖多年,人看着小小的,手劲特别大。
身着紫衣的年轻公子,薄唇紧抿着,那本是一张俊朗而带着一些凉薄的脸,此时微微发白,眼中的温柔却并未褪去。
他便站在那里,任由她打,只要她消气便好了。
“何覃,跟我回华阴县。”姚菀道。
“再过一个月就科考了。”何覃道。
姚菀沉默了一会儿:“那等你科考完再回去吧。”
何覃没有说说话,他甚至没有看姚菀。
过了很久很久,何覃道:“菀菀,我不会回华阴县了。”
姚菀觉得无比疲惫,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但是此时听到何覃的话,还是觉得一阵阵绝望。何覃这人,做什么事都深思熟虑的,他既然决定了来长安,决定和临安县主在一起,便不会轻易改变。
姚菀甚至连问‘为什么’的力气都没了。
师父说过,有些事求不得便不求了,否则也是白费力气。
她不再看何覃一眼,转身离去。小姑娘的身影混进了人群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何覃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很久,也没有挪步。
姚菀独自一人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便这样胡乱走着,心中腾起的是一股迷茫感。
姚菀走着走着便哭了起来。这世上的事,都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和何覃,相识十年了,十年的感情,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忘却的。她现在是一想到往日的回忆,便觉得十分难受,像是一股气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她走着走着,便走到一条河边,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夕阳的光辉照耀着大地,红色一片,映着河水也是红的。
此处是平康坊后的一条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脂粉的香气,失魂落魄的姚菀却并未察觉道。
小姑娘坐在河边,衣着虽旧,但是身姿纤细而窈窕,自是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
一男子摇着折扇,望着河边的身影,眼睛看得不由得直了。
另一人走了过来,拍了一下那男子的肩膀:“卢兄,看什么呢!”
那男子浑身酒气,转头便喷了后来人一脸的酒气,摇头晃脑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嘿,卢兄真是好兴致,刚那香儿姑娘还不让何兄尽兴吗?”那人用手肘撞了一下何姓男子,一脸暧昧道。
男子却并未回答他,而是往河边走去了。
“小娘子!”
“小娘子,叫你呢!”
姚菀转头,便看到一男人正笑着看着自己,酒气扑面而来,让她一阵恶心。颇为好看的一张脸,神色却有些流气,脸色惨白,体虚之兆,眼神瞧得人并不舒服。
见她看他,男子便靠了过来:“小娘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与我说说吧。”
姚菀皱着眉,站起身,刚要走,那人又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这般良辰美景,小娘子便急着要走吗?”
姚菀转身,让人跟个猴子似的,又立即挡在了她的面前。姚菀本就心情不佳,这登徒子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沙包,她捏了捏拳头,便要不客气的开揍……
在她开揍之前,有人一脚便将他揣进了河里,只发出‘砰’的一声,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水花。
姚菀:“……”
姚菀看着来人:“卫大人。”
卫谚双手抱剑,一身玄色官服,自是丰神俊朗,却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卫大人怎会在这里?”姚菀问道。
“你也不看看这是何处。”卫谚道。
姚菀四处看了看,看着那不远处勾栏坊,才知这是长安城有名的风月地——平康坊。这平康坊是男子作乐的地方,想到这里,姚菀不只眼眶红了,脸也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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