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女子柔媚的声音响了起来。
方渐离从地上缓缓地站起身,他晃悠悠地才站稳,走到了牢门处,目光冷漠地盯着那女子。
女子的脸上蕴上了冷水,从短巾中露出的脸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带着哭腔叫了一声:“方,我……”
“为什么?”方渐离开口,声音嘶哑。
女子将手中的篮子放下,从里面取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方渐离:“方,你先喝口水,之后的再慢慢说。”
女子的眼神中带着祈求,眼泪已经流下来,凄惶不安,方渐离终究还是心,叹了一口气,接过了女子手中的水。
方渐离刚想喝下,‘砰’地一声,他手中的杯子便被打落在地上。
那女子转头看去,当看到来人时,脸色顿时白了,身体的力气也像抽干了一般,靠着身后的牢门才勉强站牢。
卫谚的目光落在那女子手上,表情有些意外,却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春兰姑娘。”
春兰的嘴唇抖了抖,朝着卫谚跪了下去:“春兰拜见大人。”
“春兰姑娘原来识得方渐离?”卫谚饶有兴趣道。
春兰垂着脑袋:“平日里娘子与方公子之间的书信,是奴婢传的。娘子出门的时候身边跟着许多伺候的,许多事不太方便。”
姚菀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姚菀看着春兰,冷声道:“春兰,你还要欺瞒到何时?”
春兰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脑袋似有千斤重一般,再也抬不起来了。她用力地垂着脑袋,像是要掩盖自己的脸,又像是在害怕什么。依旧是一言不发。
锦绣云里,不如兰香。
原来,方渐离早已知道了凶手,并且还指认了凶手。
不如兰香。
兰香,春兰。
大理寺的公堂上,春兰跪在那里,伪装的厚重的身躯看起来可怜无比,但是姚菀却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她自诩向来能看透人心,却在这一次看岔了。
经过仵作的检验,那杯子上查出了毒,春兰想要毒死方渐离。杀人灭口,已是铁证。
陈家小姐的尸首于陈小姐所居的院子里找到。过了一会儿,验尸的结果便出来了。
“死者虽面容皮肤不堪,尸首有腐烂,但是皮肉漆黑,是中毒而亡。死后被毁尸,缺一手指与脚趾,其余指甲皆被拔出,有黑色脓血流出。”
他们寻遍十字街附近,却不曾想过陈玉锦根本就没去过那里,她死在家中,尸体就掩埋在陈家,掩埋在她自己的院子中。从头到尾,陈玉锦都没有离开过陈家。
这一切,都是春兰姑娘精心布下的局。
“我怀疑了无数人,却一直未曾怀疑到你身上,春兰,你竟然心思缜密到这般程度。”卫谚感叹道。
“奴婢并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春兰低声道。
“王家村王秀娘坟前的那柄屠刀,是你放的吧。”卫谚道,“王秀娘去世也足有十七八年了,那立下的牌位,却像是新立的。上面的笔迹,与方渐离收到的那封书信,以及陈家小姐闺房中的笔迹,全是一样的。”
并非陈家小姐的字迹。
全是春兰的笔迹。
这世间最厉害的模仿,便是真实。陈家小姐刁蛮任性,展现在人前的那些书法和临摹本,怕都是春兰抄写的。于是,春兰的笔迹便成为了陈家小姐的笔迹。
“大人便是靠这般揣测断案的吗?那大人为何不说那牌位是陈家小姐立的?”春兰依旧垂着头,声音里却带上了嘲讽,哪里还有往日所见的畏缩?
果然是伶牙俐齿,与往日所见畏畏缩缩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人便是这般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他真正的一面是什么。
只有更有力的证据,才能让春兰招认。
姚菀看着跪在春兰身边的方渐离道:“那一日,你母亲到大理寺中来给你求情了。”
方渐离怔了一下,他母亲腿脚不便,如何到这大理寺中的,可想而知。
方渐离默默地看了春兰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像是爱极,又像是恨极。
“那封书信,是春兰给我的。”方渐离道。
春兰见了方渐离,还给了那一封让他藏起来的书信。那封信,不是方渐离写的,而是春兰。
从他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可以还原七月十六日发生的事了。
七月十六日,或许在更早一日的夜里,当春兰将一碗含着毒的吃食端给陈家小姐后,陈家小姐便再也没有起来了。春兰用屠刀砍下陈家小姐的手指和脚趾后,还对她的尸体进行了凌虐,然后将她埋在了院子中。等到了酉时,她便穿上了陈家小姐的衣服,从后院悄悄地走了出去,往十字街而去,与方渐离会和。春兰给了方渐离一封信,让方渐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坐实了方渐离与陈家小姐私奔的事实。
春兰这个举动,可谓计中计。若是方渐离躲得好,那所有人都以为陈家小姐和他私奔了,没人想到陈家小姐出了事;若是方渐离被发现了,那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方渐离是凶手。
这是一场精心布下的局,那封让方渐离躲起来的书信,春兰特意说出陈家小姐离家时穿得衣服,不过都是要引他们入局,让方渐离来做这个替死鬼。
而这个计中计最关键的一点是——
锦绣云里,不若兰香。
方渐离真正所爱,怕并非是锦绣一般的陈家小姐陈玉锦,而是兰香吧。这或许才是方渐离执意不肯与陈家小姐私奔的原因吧。
若是愿意,抛下功名,带着老母一起离开又何妨?
方渐离的那幅画,想送的人根本就不是陈家小姐。陈家小姐看不透,春兰却已了然,将这一切一步一步地设计在自己的计谋之中。
当日公堂之上,方渐离听闻陈家小姐的手指和脚趾混入酒楼之中,应当早就猜到真相。能将人肉混入糕点中,并非厨工才能做到。春兰以探望之名去看方渐离,再将人肉虾饺混入早已做好的饺子中,便是天衣无缝。
若非老母在上,无人依靠,方渐离甚至愿意为春兰认下这宗罪。
何等聪慧的女子。
春兰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卫谚看着春兰一动不动的身体,她那姿势,带着一种倔强。
卫谚喝了一口水,顿了一下。姚菀站在卫谚的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底下跪着的姑娘。
“春兰,你与陈家的仇,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卫谚问道。
春兰慢慢地抬起头,清秀的脸在这一刻竟显得狰狞无比,尤其是她的眼神,那般冷,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刃,要刺入人心一般。
“何止深仇大恨,简直是血海深仇!”
“我出生便无母亲,于那仇恨中长大,想得便是有朝一日能让陈家的人得到报应。”
春兰句句如含着寒刃一般,凶狠,恶毒,将那段埋藏在时光深处的往事徐徐道来。
陈决然与王秀娘本是结发夫妻,成亲两月后,两人一起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村子,去了长安城,不过想日子过得好些。王秀娘跟着他吃苦,过得很满足,却不曾想陈决然的心思不止于此。陈决然是个十分有想法的人,他并不甘愿一辈子当个屠夫。
而当洪氏出现的时候,当洪氏向他表达爱意的时候,陈决然便有了想法。
洪氏不嫌弃他已有妻子,愿嫁给他,条件只有一个,就是陈决然与王秀娘和离。陈决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便与王秀娘商议,先和离,待来日他辉煌腾达,定会再次迎娶她。
王秀娘何等精明的一个女子,在情爱面前却成了傻子,竟信了陈决然的话。
陈决然与洪氏成亲,王秀娘被安置在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
成亲后,洪氏便开始不满足于此,她在知道陈决然与王秀娘还有来往后,便大闹了一场,威胁他若是不将王秀娘送回村子里,便让他净身出户。陈决然已经尝过银钱的甜处,只能允了洪氏。
将王秀娘送回村子里,王家村与陈家村又这般近,这一举动便会暴露陈决然负心薄幸的名声。陈决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便将那恶名扣在了王秀娘身上。
“她等了又等,以为终有一日,陈决然会回来接她,然而,每次陈决然匆匆而来,都是匆匆而去。渐渐的,她也猜到了一些,这般打击之下竟是有些疯癫了。”
“那一年,她的疯病又犯了,心心念念都是她的陈郞,便顶着已是足月的肚子,往长安城的方向而去,却不曾想在半路上突然产子。”
路过的人见此情景,便匆匆去城里寻了大夫来给她看。
话本里,大夫走了十里路替人看病,却只寻到一片乱葬岗,惊吓过度,回到家中不过半月便去世了。而现实中,大夫去了,却看到了那躺在荒野里的妇人,挺着一个大肚子。不曾想,那大夫与妇人竟是旧识。
那大夫与妇人相识许久,早生爱慕,却恨她不争。妇人诞下了孩子,自己却去了。大夫葬了妇人后,便将那孩子带回去养了。一养便是十三年,大夫去世,便只剩下一个孤女。这十三年来,孤女听闻最多的便是仇恨二字。唯一的亲人去世,她剩下的便也只有仇恨。
“十四岁那年,陈家刚好招下人,我便趁机入了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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