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莲舟是半路出家,又是带发修行,慈云寺的姑子们便对她格外宽容些,一些清规戒律便无须严守。那林莲舟厨艺甚好,爱吃肉,可在尼姑庵里当着大伙儿的面吃毕竟不妥,不知怎么的便和从前的邻里李屠夫来往起来,每隔三日,李屠夫送肉去给林莲舟,两人在慈云寺后的一间茅屋里煮一顿肉汤,只一顿饭的功夫,吃完后,便各自离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日久了,便动起了感情。不知何时,林莲舟与李屠夫便借着吃饭的功夫做起了见不得人的事,直到后来,林莲舟收拾了包袱,趁着夜色,与那李屠夫私奔而去。”
夏清时又问道:“那李屠夫现在何处?”
“这个……”房柬霖吞吞吐吐,“在与林莲舟私奔前一日,李屠夫关了肉铺子之后,便再无人见过他了……”
夏清时严肃道:“无论如何,必须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房柬霖立即应道:“是。”
目前为止,死掉的三个人,除了都是女子外,再无其他任何的联系……
夏清时蹙眉凝眸,看向尸体。
忽然间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不由得叹一口气,真是忙乱得昏了头,如此重要的事,竟然差一点忘了问。
刚想开口,便听沈临洛已出声问道:“女尸的牙是怎么回事?”
“是在林莲舟活着时,用外力硬生生拔出来的,所以才会流了一口的血。”房柬霖回到。
“奇怪。”夏清时不由得感叹,“既然是决定要用毒杀死她,那完全没有必要拔去她的牙齿啊?”
随即又道:“第一个是喉咙,第二个是舌头,这第三个是牙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凶手多此一举,究竟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话音刚落,本该守在外面的玉练槌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少爷,大事不好了!”
玉练槌喘息着快步奔到沈临洛身边,附在他的耳边轻言了几句。
沈临洛瞬间变了脸色,立即往外走去。
夏清时也急忙跟了上去。
出了大理寺,沈临洛竟连马车也不坐,拉过一匹马径直跨了上去,扬鞭便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夏清时也忙拽过一匹马来,追在沈临洛身侧,侧头紧张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她从未见沈临洛如此慌张过。
“我爹涉嫌谋逆被捕,正要押至御前审问。”沈临洛眉头紧皱,“是府内的下人揭发,小槌子说,那人在宫门口遇到了三殿下,足足跪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求得三殿下将他带进宫去,向皇上揭露了他的家主沈府太尉,沈怀谦的谋逆之罪。”
“府内下人?段南唐?”夏清时心头一闪,想到了沈夫人身边的丫鬟嬛儿,“是她!”
沈临洛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夏清时:“是谁?”
夏清时眸光随即坚定,一字一句道:“段南唐,是他!他当初便是如此害了我们夏府,如今又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沈府!”
沈临洛握紧了缰绳,扬鞭让马儿跑得更快了:“手段不在多,有用就行。他知道皇上最忌讳这个,若有沾上的,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夏清时明白,只要和谋逆有关,即便洗脱了冤屈,也会让皇上心中猜疑不断,就像一颗钉子,钉在了皇上的心上,轻易无法拔下,即便拔下了,也会留一个洞。
两人正朝着皇宫奔去,远远的却见一队羽林军也正骑马朝着他们奔来。
扬起的沙尘几乎快糊住了夏清时的眼睛。
一见到沈临洛与夏清时两人,羽林军便分开两路,呈左右包抄之势,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夏清时不得不拉紧缰绳,让马儿停住。
便听当先的羽林军领头,抱拳冲沈临洛道:“太傅大人,下官受陛下亲旨接你入宫面圣,还请大人下马,解下佩剑。”
沈临洛立于马上,昂着头。
他较一般人更高,因此,稍一扬头,便有中睥睨天下的味道。
沈临洛目中含有怒火,却扬唇一笑:“我征战四方,替陛下肃清边境敌犯,你以为我靠的是手中的一把剑?我赤手空拳仍能教敌人横尸遍野,于敌营中三进三出,取敌首首级,你要不要把我的手也一并砍下来?”
羽林军头领悚然,忙抱拳颔首:“不敢当!沈太傅别误会,陛下只是令下官请你前去问几句话。”
沈临洛冷冷一笑,将腰间的佩剑解下,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然后下了马,仍有羽林军上前来将他双手押住。
羽林军头领冲夏清时躬身行礼:“公主,下官告辞。”
说罢,一众人扬长而去。
“段南唐……”夏清时咬紧下唇。
他又要杀了整个沈府里的人吗?
“驾!”夏清时挥动马鞭,朝着皇宫奔去。
……
御书房前。
坤禄生垂着头守在殿门一侧。
朱喜一璧赔着笑脸,一璧劝饮音:“公主别急,陛下只是叫太傅大人前来问问话……”
话音还未落,饮音已扬起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朱喜的脸上。
“公主!”流莺惊得一下呼了出来,又忙压了声,低下头去。
这朱喜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便连佳乐贵妃和皇后娘娘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饮音公主这一巴掌,只怕整个宫中再无第二个人敢打。
朱喜也从未被人如此掌掴过,眼眸中的狠戾一闪而过,转而又换上了笑脸:“公主打得好,打奴才消消气,消消气便好。”
饮音却并不妥协:“叫来问话?我可是亲眼见到羽林军进府来将沈太尉押走的,转眼便是沈太傅!这是问话?这分明是缉拿!你让我进去!我要问问父皇,我要进去问问父皇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罢,便欲往里冲。
“哎哟!”朱喜忙拦住了,“公主,陛下谈的是正事,可进去不得,仔细惹恼了陛下……”
“你是拿父皇来压我吗?”饮音提高了嗓音,竟冲门内喊了起来,“父皇,女儿多日不见您,特地前来给你请安!”
话音落下,目光一扫,竟看到绾陶公主从汉白玉的石阶上走了上来,随即眉一扬:“你怎么来了?”
夏清时还未开口,御书房的门砰的一下从内打开。
饮音没心思再理绾陶,忙走了进去。
刚一跪下,便听顺德帝的嗓音肃然而起,带着怒气:“饮音!朕平日里真是宠坏了你了!”
说罢手一挥:“来人啊,将饮音公主带去皇后宫中,没有朕的吩咐,不准许出宫门一步!”
正文 第105章:故断危弦(11)
待顺德帝斥走了饮音,这才看到绾陶公主正跪俯在自己前面的青石地砖上,与沈怀谦和沈临洛并住一排。
顺德帝眉头一皱:“怎么,你也要学饮音的,不分轻重胡闹一番吗?”
“绾陶不敢。”夏清时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顺德帝,眸光与顺德帝的目光稍一接触,便猛地垂了下去,“我亦没有母亲的宫殿可以送去。”
顺德帝心头一震:“你,这是在怪朕?”
说罢,忽而又觉得确实该怪自己,心中疼惜起这失而复得的女儿来。
绾陶自出生便没了母妃,而自己身为她的父皇,却又要在今日,让她没了丈夫……
顺德帝长长的叹了口气。
人心皆是肉长的,哪怕是贵为天子,此刻,他倒有些不忍了。
夏清时目光看着端坐在龙椅之上的顺德帝,他的面目威严,似乎不带丝毫容情的余地,眼神错开他的面容,愈加深重的看向他身后那副青绿山水的千里江山图,那青绿的千里江山忽而间便褪去了原本艳丽的颜色,化为了夏清时爹娘白纸黑墨的画像。
“我只是想要述说事实真相而已。”夏清时的眸光便如那没有星空的夏夜,深邃得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事实真相?”顺德帝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三人的面前,打眼一一扫视过去,最后定在绾陶公主身上,“你知道什么事实?”
夏清时深吸口气,猛然间抬起眼睛,看向皇上:“我知道他是替皇上征战沙场,豁出性命只为守住南玉一寸疆土的大将军,他抛头颅洒热血,几次三番平定叛乱,保段氏天下,便连剑上杀敌的鲜血都还未干涸,皇上便要听信小人之言,取走他的性命,灭他满门吗?”
顺德帝连退两步,又惊又怒:“你连父皇都不叫了吗?”
说罢,看着绾陶通红的双目,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重新坐回龙椅之上。
平复住情绪,厉声开口:“绾陶,你可知道,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说事实。”夏清时一字一句到。
她确实说的是事实,不仅是如今的事实,也是当初她的爹爹夏文渊的事实。
“事实?”顺德帝冷哼一声,抬起手,便将一卷文书扔到了沈怀谦的脸上,“人证物证俱在,你说的是哪里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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