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彤和白彦关系不差,念在他日旧情上都定有偏袒。
宫中大臣分为两个阵营,一边是陈相,一边是张将军。张文硕是她的生父,天下岂有父亲不支持女儿的道理。
陈相是一路考上来的,势单力薄,没有稳定强大的背景。如今疑神疑鬼,专门挑没有家世的穷秀才当官的先帝都走了,他的地位早落万丈。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换人,宰相建立起来的威严自会全无。
如此算来根本轮不到有人站出来改变皇上想法。但凡不出偏差,这个摄政王位肯定是白彦的。
她只用端着茶杯,坐在卧房床上,精心挑选嫁妆,闲来无事,在嫁衣上缝几针。“其他的东西你来做,这个蝴蝶我要自己缝。”
“好的大人。”
王府西侧最大的院子内,秦月明手握白玉水壶,将收集起来的露水均匀喷洒在花瓣上。他动作轻缓,担心娇嫩小花受伤,舍不得触碰它们的花瓣。
身后高墙上越过高大威猛的男子。
听到脚步声,秦月明不回头,只是手下一停,随后继续他呵护花朵的工作“怎么样,证据都放出去了?”
“对”狼烟人体型偏高,如今穿着燕国服饰有几分格格不入。别扭的晃晃肩膀,跟在秦月明身后“殿下,我就搞不懂了,既然当初知道您身份的大臣都不追究,您又有齐桓这个新身份,何苦还要把自己推入水深火热。若真的不想娶秀丽王,转身逃婚便是,天下还有您逃不走的地方吗?”
“谁说我不想娶她?只是我没有这个福分。”简短一句话,让狼烟兵更摸不到头脑。
“既然殿下想娶秀丽王,为何还要将自己陷入千夫所指的处境。若他们真的把您送上断头台,到时候可怎么办。我要不要在安排些兄弟潜伏在天牢附近,必要时候救您出来。”
如果自己真的被送上断头台?秦月明还没想过这种结果,毕竟据向阳公主所说,历史上没有秦月明这个名字,想成为被千古记恨的反贼,让千年后的人记住他的存在,也是难上加难。
他终究就是最不起眼的一颗砂砾,来到人世代表着苦难开始,受尽折磨离去之时才是真的解脱。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之间,天下无人会记住他的存在,与其说来人世间活了一回,倒不如来人间赎罪。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就该转世投胎了。
希望下辈子可以祥和安逸,不再颠沛流离。
“我怎么会被送上断头台?”秦月明拿捏着分寸“这几日观察燕国朝堂动向,不出正午,皇上就会送来圣旨,封彦儿为摄政王。燕彤一方面喜欢彦儿,另一方面对朝政确实根本不了解,他退居幕后,成为名副其实的假皇上。”
“这燕国就已经进了彦儿的手,她不想杀我,天下还有什么人杀得了我。”
“再说,我不想让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也没刽子手有这个本事。”和外表处世完全不相同的言语,处处彰显着王者风度。人可以不争不抢,但不能没有掌控命运的能力。
秦月明就是如此,他不动,完全是纯良无害的宝马。若真的花心思,哪怕已经站上断头台,能都衣袖不沾尘土,青丝纹丝不乱的走下来。
狼烟兵不再多说“是,殿下,那一切都按照您的安排来。不过——若真的有必要,我们就是杀入皇宫,也救您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对了,纪狼帝最近若是征兵,一定要尽早通知我。”
“是”
时间算得就是这么精准,狼烟兵前脚刚刚离开,没过眨眼的功夫,侍女就前来通报,皇宫中派人来送圣旨。白彦果真成了燕国唯一的女摄政王。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太岁头上敢动土
“臣遵旨,定不负皇上所托。”白彦双手接过卷轴,垂着眼眸,按住内心强烈的兴奋。
她可是摄政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贫困潦倒险些入狱的小媳妇一步步走上来的摄政王。
从前,唯一会写的两个字是自己的名字,但是如今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论是平稳文武百官,各大贵族之间的复杂关系,还是对抗外敌入侵,她都能得心应手,丝毫不废半点多余精力。
昔日读的诗书,汇入白彦本就特殊血脉。生成坚实不可破的大网,网罗所有可控人事。她只需轻拉丝线,就能让想要的东西落入手中。
西边七郡在白彦之手,如今摄政王的权力更是被牢牢握住。不管朝中关系多么暗流汹涌,这至高无上九五之尊的权力迟早也是囊中之物。
“恭喜摄政王啊!”秦月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和我干嘛还这么客气,你的小花长得怎么样。”白彦收起圣旨,和秦月明压着小路散步。
“你每日早起为它们收集晨露,光是有这份用心,也肯定长得好。”
“对了,我昨天从外面又找到几幅名家画作,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
高山流水,琴棋书画,逍遥自在。这份生活如秦月明渴望,终于在他身上应现。等了这么十几年,怀疑,难过,崩溃,却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间,得到期待已久的生活。
突感生命美好,庆幸此生未曾白活。如他对渺小的白彦当初所说,只要坚持,不放弃,总有一天,你想得到的东西都会属于你。
“白大人,皇上宣你入宫,还有皇上在燕都新给您置办了一处王府,说是日后您若嫌往返麻烦,就搬过去住。连佣人都给你找好了。”本想着再潇洒几日,却马上被人叫走。
“我去去就回,今晚说好了要一同参加灯火会。”
“去吧,等你。”
原先帮燕彤批奏折是看在情分,可自从当了这摄政王,朝廷大大小小的事情成了本分。
几乎从早到晚,白彦都在伏案操劳。从清晨到深夜三更,无片刻得闲,忙碌的日子连吃饭的时候都会安排一个认字的小厮,在耳边读给她听。
她边吃饭边说处理方式,在让另一人写下来。
陈瑜环照样住在府上,只是她饮食起居都同其他人不一样,白彦见不到她几面,到后来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
每日和秦月明共同进膳,能看见他的时候,就是白彦全天中心情最舒畅的时候。
这个人真有魔力,只要坐在那就足够白彦安心。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就让白彦身心舒畅,甚至在烦闷阴天都觉得天气晴朗舒适。
白彦还是担心有天秦月明会消失,为此专门从皇宫中请来五六位医术高超的太医为他问诊。
“齐公子早年身体受损厉害,如今根基弱,但没有大碍,只要用心调养,加上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
太医们众口一词,秦月明虽日渐消瘦,更加羸弱。却也得不出来什么结论。
白彦不放心,约定向阳亲自来府上看看。又从各地花重金求得稀世药材,别说是一掷千金,就是豪掷万金,只要为了月明她都完全不在乎。
冬日第一场雪簌簌落落撒向大地,一夜间,所有苟延残喘的枯黄树叶再也不能挣扎,只好投入烂泥中。被抛弃,被掩埋,再腐烂。它曾经的生机与活力被抽得丝毫不剩。
距离成婚还有不到十五日,白彦没有告假,一边忙碌朝政,一边准备即将到来的婚礼。
婚讯还未公布,请帖已经全部写好,如今只差选择好时间,告知天下。
清晨刚下朝,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匆匆跑来的士兵撞了个满怀。
“怎么搞得,要是撞伤了摄政王谁负责。”馨蕊连忙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白彦。
燕彤正巧看见,走来口中斥责道“为何如此慌张,是起了大火,还是狼烟进军了。走路都走不好。”
士兵颤抖着嗓子,深低头颅,蹦出几个字“小的,小的是确实心急,摄政王不好了,您府上那位齐公子被吏部抓走了。”
“什么!”白彦不顾周围大臣目光,直接吼出来“谁他娘这么大胆子。”
士兵肩膀明显瑟缩。自古达官显贵为了博得爱人一笑,能取他人头颅取乐。如今性别虽然颠倒,但动了摄政王喜欢的公子,不还是相当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事发突然,早朝未散,陈正一人之力哪敢阻拦有文书批准的狱卒。只能任凭人被带走,顺道跟上去,又派小兵前来通风报信。
“摄政王莫要心急,吏部办事总是有个理由,不妨听完他是怎么说的。”看燕彤眼神中的孤疑,就知道他与此事无关。
吏部能拿到文书直接冲进摄政王府抓人,那肯定不是随便什么小偷小摸的理由。不用听原因都知道秦月明此番凶多吉少。
纵然摄政王权力无限,皇上又是一国之君,想要放一个犯人容易。可有些事情忽略王法,只是在埋下祸端,导致重臣不满,百姓抱怨。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倒不是说国王公正。只是因为不管多么位高权重,也需要人心来支持。然而想要得到人心,只能用公平收买。哪怕心痛儿子被杀,也不能成为被水抛弃的一叶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