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群人,有今天的富足生活,大部分都是相信了天命。如今却要在此神圣时刻,打破上天的禁锢,扰乱祭天大典。他们所作这下的唯一理由,居然是为了推翻如今圣上的统治。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七星归圆,万星相伴,血祭苍天,宝器现身。”神婆双手将碗托举过头顶,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除了第一句话,再也听不清她再说什么,许是咒文之类的东西。
他们三人容身的空间极小,白彦斜靠在秦月明身上,他身体的起伏撞击着白彦的鼻尖,空气温度快速升高,可他们都不能挪动半分。此时此刻太安静了,除了神婆的声音,任何微弱的杂音都不允许存在。
“带人过来。”神婆说完咒文,转身面向铁笼子,她眼神冰冷,宛若欣赏自己的艺术品。出此言,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抓一只胳膊,将柔弱惊慌的小女孩拉出牢笼,带到神婆身边。
她抽出一柄弯刀,用上等丝绸擦拭七遍,抵在小姑娘发颤的手腕上,还未用力,红线乍现。
“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小姑娘双腿打颤,眼睁睁等待死亡逼近。
白彦突然觉得重心一偏,差点坐到地上,燕彤的声音从神婆的方向传来。
“都给我住手!”声音气沉丹田,底气十足,这哪是纨绔子弟,分明是披着金甲的盖世英雄!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生也是我,死也是我
“够了,父皇,您一定要如此荒唐吗!”燕彤正视着燕王的眼睛,天下再无第二个人敢做出如此无礼举动。他无策反之意,只是身为儿子在悬崖勒马,最后给父亲一句忠告。
“放肆。”燕王一甩衣袖,侧身拔出侍卫的佩剑抵在燕彤脖子上“平日里你怎么闹腾,我都能容忍。但是今日你给我闭嘴,错过了时辰就还要再等几十日。”
燕彤毫无惧色,向前一大步,任凭剑刃划破他颈部光滑肌肤。他知道若是真的激怒父皇,哪怕父子亲情在此,父皇也可能痛下杀手。只是他不怕。
从小贪生怕死,面对皇权之争,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让。让自己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把价值和威胁降低到最低,只为换取生路。他是怕死没错,可是比起死,更怕眼见无辜人而亡。终究不是心狠之人,因为失言送上贤妃性命也已经愧疚数日,如今若还是坐视不管,怕日后会扇自己耳光。
“您要不就杀了您的儿子,去做皇上。干出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情,还有大臣愿意辅佐您吗?您若是不杀我,现在就命人停下这场可笑荒唐的大典。”燕彤字字逼人,眼神前所未有的尖利,不容置疑的强大让燕王也怀疑自己认错了儿子。尽管藏在袖口中的手抖得厉害,可他并未想过妥协。
神婆轻笑这父子之争,不过也好,她只想借燕王势力完成占卜,至于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和她有何干系。手指一用力,像是普通人切菜一样轻巧,血液顿时争涌而出,汇聚到银碗中。
女孩一声尖叫,声音却瞬时降低。血液流逝的快,她已无力气做抵抗。
“父皇,让她停下来!”燕彤再重复一遍,这只是个开始,五个鲜活生命已又有一个逝去,容不得再等。
“彦儿,你呆在这里,我去搞定神婆。”秦月明再清楚不过神婆的狠毒,她不达不目的不罢休,就算燕王现在反悔,神婆也定会强撑着完成整个大典。除了让她死,绝无制止的方法。
“你别出去,我出去。”白彦不松手,她不想让秦月明去冒险。
外面什么人都有,都是秦月明的敌人。燕王也以为他已经死了,此时他出去,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更何况,他如今身负重伤,哪能再去冒险。
“你杀不了神婆的,她就是逆天的存在,能号召万物。哪怕是我也不一定能保证拿下她,你不精通武艺,还是等到最关键的时候再出去解局。”秦月明没有贸然离开,他明白白彦的性子,所以从来不强硬着来。反而是蹲下身,悉心将她耳边长发捋到脑后,好言相劝,见她情绪缓和,才确定的走远几步。
“注意安全。”白彦用口型说道,手也攥紧百鸟歌。必要时候,她也定当不顾生死安危,冲出去。
神婆正欲抓起下个小姑娘细嫩手腕,却被从天而降的人撞到在地。清源剑寒光映在她下巴上,将深深沟壑拉平。剑光接近寒冰穿透人皮肉直击血脉的寒冷。
“纪狼帝教了你多少次,若是想杀人,就不要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看来你还是学艺不精,莫非是想要我再用更狠的法子,重新教教你?”神婆顺势松开小姑娘的手腕,可端着银碗的手没有微毫颤抖。
他现在不杀神婆,完全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担心他这一剑划下去,燕王也会拿燕彤的命赔罪。
“你闭嘴!”秦月明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剑刃要往人皮肉中钻。
刘太尉见此状况,低头给张将军使了个眼色。燕彤既然没死,那秀丽王也一定不会死,这一场后辈争斗中,唯一葬身的人是现在名正言顺的储君。此刻推翻燕王统治,是最大革新。
人人心中都怀着鬼胎,以天下为由当做最好的包装,却为自己心中利益来回盘算。不管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将倾的王朝都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此时此刻,为了天下也为了自己,索性放手一搏。
张将军轻抬手腕,袖箭上膛藏匿于衣服下方,随时蓄势待发。
刘太尉上前,跟在燕王身后“皇上息怒啊,三皇子年轻,心善,自然看不得这样血腥的大典。但是三皇子对皇上可是父子情深。”
好个父子情深,一下就能呼唤出燕王心底最后的仁慈。那个福大命大的小子劫持敌人威胁他,身为堂堂天子,拿自己儿子性命对峙,岂不是无能到底。而且,敌国的皇子凭什么要怜惜燕国皇子的性命,自己这剑刺的并无多大用处。
燕王放下长剑,将目光转向秦月明,轻打个响指,谁知山崖下方跳出来十几个蒙面暗卫。各个手握尖刀,动作矫健不凡,跨步而来,从众人头顶越过,其中一人一把抓起张将军手腕。
“放肆。”情况突兀,来不及躲闪,袖箭暴露于众人视野中。
秦月明瞬间明白,今天就算是他们不出手,燕王的帝王生涯也会断送在这悬崖峭壁上。张将军是皇上心腹,都带着暗杀武器,恐怕在场大半人手腕上都绑着这个小物件。
“张将军所为何以?”
燕王眯起眼睛,这是多大的讽刺,最看重的大臣手上带着上膛的袖箭,随时都可能要了他命。不过皇上终究是皇上,再荒唐也不傻,朝廷上上下下无人反对祭天大典。今日命令十几位暗卫潜藏附近就是担心发生变数。
“你们这是要反啊。”细缝状的眼睛扫遍周围所有人的双眼。
“给朕拿下所有带武器的人。”燕王背转过身,不愿再看这摊烂局。
“既然皇上都发现了,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隐藏真心!”元将军抽出带刀侍卫的长剑。四尺宽,锋利无比,一般人要双手才能完全控制此剑,可上了年纪的元将军轻轻松松将其举起。
在场几十人,同时来回握紧掌心,袖箭弹出的细微声音趁着万籁俱静齐聚在一起惹事。短小精悍的箭头干脆利索凑齐在空中,朝燕王飞跃而去。
生死转瞬,暗卫挡在皇上面前,力所能及拦下所有威胁,却偏偏疏漏一个。
这漏网之鱼不负众望,坚决的冲向燕王胸膛。
那将被历史永远记载的时刻,仿佛是凝胶,拧巴在一起,无限延长。再下个转瞬,就将是另一个皇上创建的时代。终有皮肉撕裂声传来,血花溅染锦缎,最后一颗星星终归圆盘。
大业并未成,那绽开的血花融入的并非黄色龙袍,而是一席亮丽红衣。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围困
“父亲。”箭头扎入身体不会急忙召唤痛苦,但随着他轻微挣扎,箭头几乎完全没入。扎心削骨的疼痛包围了燕彤。
额头渗出点滴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滑落。眼神投射到燕王身上,见他无事,轻吐一口气。
没人会料到燕彤的舍命救人,他不过就是纨绔子弟,在所有人眼中不值分文。得亏是命运好,会投胎,才不至于饿死。燕彤的情意无人关心,他的抱负理想更是无人过问。
一个从来不受人重视的少年做出此举,令人瞠目。
燕王反手扶住儿子快要滑落在地的身体。他漆黑的双目没有波动,可后背隐隐作痛,仿佛刚刚那一箭,真的打在他身上。目光又阴冷了几分,这里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必定不会收手。
自古君臣之间裂缝一旦出现,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换皇上,要么处死大臣。可在此参与行动的,涵盖上上下下多少世家宗族,他们底气雄厚,人脉发达,就算能压制,燕国未来的数十年无人可用,必定一蹶不振。
“把人给我全部拿下!”燕王下定决心,他就是要守住自己的皇位,为此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