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娘关心你,怕你熬夜伤身,特地熬了点参汤来给你补补身子。”李祎唯将手上的食盒抬起来,在少年面前显了显,却没有放在桌上,“我给你放在那边,你过来喝点吧。别废了娘一番好心。”
说着,就站了起来,走到书房另一侧的小休息桌边将东西放下。
食盒一打开就是香喷喷的味道发散出来。李祎何闻着香咂咂嘴,走过来,“也就只有娘身边的孟妈妈才能将参汤熬得比鸡汤还香。”
“哈哈,你这话还是留着明天见到娘再说吧。对着我,拍娘的马屁可是半点作用都没有的!”
李祎何笑笑,舀了两碗汤出来,自己捧了一碗,给李祎唯递了一碗。
后者摇摇头,将汤推回去,“娘特地给你熬的,你还是全喝了吧,不然明天娘又该数落我了。”
李祎何这才一笑,点点头,将白玉碗里淡黄色的汤药一饮而尽。
正文 第三十二章楼花鼓记事一
洛川镇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到啦?”
“到了。”
女孩眼眸一眯,问,“我以为是个村子,可是这里很漂亮。”
“是很漂亮。也很繁华。”男子摸了一把胡须,瞪了女孩一眼,“别给你老子惹事。到哪里都不得安宁!”
女孩笑嘻嘻的,拉了拉男子的衣袖,“哎呀爹,你别这样。”
说是这样说的,一双眼眸却还是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不住的打量着周围往来的人。
“听说这里有一座白日塔,爹,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陈老爹沉吟一瞬,点头,还是忍不住对女孩耳提面命,一个劲的低估不要惹事,女孩睁着眼心不在焉的回答。
“陈盈珊!”
“啊?”女孩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头,讨好的给他捶捶背,“老爹老爹你别气,你看那个女人。”
“怂恿你老子看女人?你怕是想你娘的竹篾了吧?”陈老爹说着,却还是转过头去顺着女孩儿指的方向看那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额头露出来,只有些细碎的发丝。这个女人浓妆艳抹,发饰也是一丝不苟的绑了一个飞天髻,别了一支鎏金或者纯金的簪子,簪子很繁复,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一身曳地百花长裙,宝蓝色的底衫几乎闪光,将全城的人和景都比了下去。
虽然这个女人真的很怪,但是陈盈珊不至于去看她看得这么入迷。
“看什么看?整个街道上的人都在看那里!”说是这样说,陈老爹却也晓得,是没有一个人,除了自己俩父女,没有一个人在看那个女人。
仿佛是一个被忽略的女人,或者是,因为见多了所以不再感到好奇了。
“哎呀,爹,让你看女人你还真只看女人?当心回去娘罚你不许吃饭。”陈盈珊笑笑,偷偷指了指不远处目不斜视的女人,“你看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是……”
“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咱们发达了!”陈盈珊锤了老人一拳,眼里闪着靓丽的光彩,“干完这一票,咱们三年都不愁了啊!”
“慢着。”陈老爹一把拉住陈盈珊,将她要跨出去搭讪的步子硬生生拉倒自己面前来,“你就没觉得那个女人很是古怪?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陈盈珊愣了愣,然后又看了看女人。女人离自己不远,还在不断靠近,走过的时候眼神毫无波澜,看起来就像是死人一般。
她打了一个寒颤,对着自己爹点头,“是,爹说的很有道理。”
父女二人最终将位置定在了一家名为三里客栈的地方,因为那个盛装打扮的女人在这里转个了圈就消失了。
陈盈珊和陈老爹绕着这里转了两圈,然后将目光同时投在了那栋白墙灰瓦的建筑上。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夜色渐浓,除了旁的三里客栈,这一方安静得过了头,浓浓的暮色将房屋吞噬,映出不轻不重的颜色来,房屋隐隐约约看不完整。
“有吗?”
陈盈珊摇头,见到陈老爹也摇头,当下就啐了一口,“我还不信了,她这么个看起来走路都走不动的人还能翻墙了!”
“果然不是简单的人。”
陈老爹靠着围墙,仰起头来看那灰色的瓦片,手指在墙上扣了扣,“不晓得这次找上我们的是什么人。”
陈盈珊此刻也有些闷闷的,这小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自己看错了人这件事让她有些郁闷,“老爹,咱们……”
“不要冲动,我们住在这等等就是。这一次的人只怕非同小可,切忌不能大意了!”
陈盈珊住的屋子在三楼,她烦躁的搓了搓头发,拢紧了外批的桃红色对襟长衫。窗外安静又黑暗,和另一边完全是两个世界一般。
她故意挑的这一面,就是因为这里正对着那座诡异的,没有门,只有高高围墙的屋子。
小二听到的时候还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她以为可以趁热打铁问些什么,哪里晓得小二转身就将她丢给了掌柜。那个胖胖的掌柜像一只狐狸一样,两三下就将自己的话全部挡了回去。
想到这里,陈盈珊更加烦躁起来,起身来回踱步。然后就跑去敲自己老爹的门去了。半晌没人开门,小姑娘气急,推门进去才发现自己爹已经不知所踪。
心下恍然,难怪这个老男人愿意将这个好好的监视机会交给自己,原来是偷梁换柱暗度陈仓啊!
陈盈珊咬牙,转身就回了自己屋子里。在窗户边一座就是一整宿。临近天亮的时候才稍稍打了个瞌睡。然后是被闹醒的。
“咚咚咚!咚咚咚!
“哎哟,谁呀!”
“丫头!快开门,大事不好了!”
“我门没有锁。”陈盈珊趴在桌上,闷闷的回答,后半宿的时候风开始变得很凉,她又舍不得将窗户拉上,就着冷风吹了半宿,现在有些头昏脑涨。
“丫头!你快开开!大事不好了!丫头,你快给我开开!你在不开,我踹了啊!”
“我说了我没有锁!你推……”陈盈珊猛的抬起头来,嘴里的话被自己吓了回去,只呆呆的看着那张惨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漂亮的脸来。
“你在看我啊?”
“啊——”
“嘘。”
冰凉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冻的女孩一个寒颤,差点连滚带爬的去给自己爹开门。
女人被她惊恐的眼神取悦了,轻轻收回了手,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门是我锁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看我。”
想了想,她看着陈盈珊身后摇摇欲坠的门眼神冰凉,摇摇头,“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罢就向后一缩,消失了身影。
“碰!”
“丫头!你怎么了?!”
“爹啊”陈盈珊脸色惨白,伸出手指拉着自己爹的衣袖,颤抖的唇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调来,“我们走吧,这生意我们不做了。”
她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刚刚那女人像死人一般冰凉的体温,像蛇一样柔韧的身体,连陈老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抓住了关键词之后,脸色更加惨白起来,她攥紧了男人的衣角,“爹啊,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走,那个女人昨天夜里从城楼上跳下去,已经死了。”
陈盈珊脑子一嗡,眼前一暗,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那个女人死了?那她刚刚见到的那个人是谁?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摇曳火烛让整间屋子看起来十分温馨。陈盈珊却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珊儿,醒啦?”陈老爹立刻迎上来,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好不容易陈盈珊才缓过神来。本来接触多了,心里已经能够忍受这类事情了。但是这一次见到的女人,简直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爹,你说了什么?”陈盈珊现在只想问清楚,到底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这丫头,不是一向身体很好嘛,怎么这么受不了刺激就晕了?”
“爹!”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你说,那个女人死了,是真的?”
“哦,这件事这件事有些复杂,你先别管,先养好身体在说。”
“爹,你就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死了?”陈盈珊一双大大的眼眸此刻已经有些凹陷进去了,不晓得是不是陈老爹的错觉,他只觉得自己女儿似乎有些殚精竭虑的疲态。
“没有,没有死。”
陈盈珊放松了下身体,整个人也不紧绷着了,然而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女人的冰凉的体温几乎还能感觉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寒气,直往被子里钻。她听到自己有些麻木的声音,近乎喃喃的道“什么?”
“我最开始也以为那个女人死了,我亲眼看见她跳下去。结果你晕过去那天,我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在街上游荡,城门下的尸身已经找不到了。”
“她跳下去之后我亲自前去查看过,尸体扑在地上,血肉模糊,根本辨不出脸来。也是我大意,看来当时跳下去的人根本不是她。而且,这个镇上的人,多半都已经对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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