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公主就闲不得了。”
魏熙闻言往外看去,见拿着一沓纸张的陈敬进来了。
魏熙问道:“出了什么事?”
陈敬将纸张放在魏熙身前的案几上,轻声道:“温轧荤要来长安了。”
魏熙一顿:“温绍延还有多久回来?”
陈敬道:“应当快了吧,他是外孙又不必守孝。”
魏熙静了片刻,喃喃道:“他是邹衍养大的,情分非比寻常,若是想结庐守孝也是可以的。”
陈敬眸色一凝,终是问道:“可要差人给他传话?”
魏熙摇头:“罢了。”
她说罢看向案几上的纸张:“这是什么?”
陈敬答道:“这是书院里的学子们这些日子写的文章,岳先生看了觉得颇有进益,便差人给公主送来了。”
魏熙抬手翻了翻,一目十行的看过:“不错,都能入眼了,眼下是谁教他们写文章?”
“是林娘子和杨先生。”
魏熙微微一笑:“这林藏秀,怕是岳先生都没有她对那群学子上心。”
陈敬将被魏熙剪下的栀子放进花盆里,这是魏熙惯有的习惯,今天却忘了,看来方才定是有什么惹她不快了:“她是女子,总要想法子让自己站的更稳些。”
魏熙看着被雪白花瓣盖住了的泥土,落瑛落叶的最是养花,她忘了这是哪个花奴说的了,这么多年一直照做,却也不知管不管用,只是觉得落叶归根,也好过被随意丢弃染了污秽好。
她道:“林藏秀虽变得机灵些了,却还是有真心的。”
陈敬应是,又笑道:“自从学子们应了国子监的比试,这些天日夜苦读,可是累坏了。”
“累些也好。”魏熙曼声道:“你待会差人吩咐厨房,明日做些可口的点心给他们送去,让他们多歇歇,劳逸结合。”
要参加比试的学子们收到魏熙的点心后心中虽感动,却非但没有如魏熙说的那般劳逸结合,反而越发刻苦了,整日里翻书求教,手不释卷,惹得其他学子也纷纷效仿,弄得整个书院里除了学问,少有人讨论别的东西了。
他们苦学的事让国子监的学子知道了,也不甘于人后,也纷纷苦学起来,一时间两处书院里的风气堪称史上之最。
魏熙见此只摇头一笑,吩咐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便不再管,如此过了六七日也到了比试的时候了,比试当日魏熙虽知他们胜不了,却依旧亲临,便是已经入朝的柏明义和李惺二人也特意告假赶了过去。
国子监的学子颇为大气,弃了这些寒门贱业子弟们皆不甚擅长的礼乐射御,只比书数,意图赢的公正,惹得魏熙门下的学子心中郁郁,却也知骑马鼓乐那些东西他们比不过人家,只得接受了人家满是鄙夷之情的好意。
还是魏熙不想被人诟病,寻了崇文馆和国子监里的诸位先生,让他们出题命学子们考策论,既保全了颜面,又不会使悬殊太大。
岳季泽见此,又对学子们掏心掏肺了一通,让他们遇事不要过于死板,要学会变通。
不过虽变通了,书院最后也依旧败了。
此次学生所写的文章借掩上名姓,打乱次序,由先前去出题的几位先生共同评判,最终是国子监以多了一个甲等的成绩险胜了书院。
对于这个成绩,两方学子都不甚满意,书院里的学子因败了而懊恼,而国子监也因没有如预期里大获全胜而烦闷。
学子们知道了成绩正是低迷的时候,却听公主府来人传话,说魏熙包了临街楼请他们去宴饮。
他们本无颜去见魏熙,但到底不能违命,一个个神色郁郁的去了酒楼,却见魏熙端坐在堂中,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快入席呀,一个个傻站着做什么?”
学子们没有依言入席,反而面带愧色的躬身行礼。
魏熙笑意不曾变过:“你们这是做什么,看不上这里的饭菜?”
一个学子道:“学生们有愧公主与先生们的栽培,无颜用膳。”
魏熙掩唇一笑:“你们哪里有愧了?”
“学生没能给书院争光。”
“这不怪你们。”魏熙说着起身道:“若是你们不曾认真听学,不曾恪守己身,才是对不起我和先生们,你们可如此过?”
学子们腰躬的越发低:“学生们谨记公主和先生们的教诲,从未如此过。”
魏熙满意一笑:“这便好。”
她说着就近拍了拍身前一个学子的肩,惹得那学子脸一红:“你们起来吧,这样耗下去就算你们不累,我和诸位先生也饿了。”
她说罢,当先邀先生们入席坐下:“你们要我们仰着脖子和你们说话吗?”
学生们闻言皆道不敢,矮身落座,魏熙看着他们,面上端重了起来:“你们如今这般郁结,可是因结果与你们之前所想的不同?”
一学子闻言道:“学生们为此次比试宵衣旰食,只求为书院略尽绵薄之力,现如今却是做了无用功,心中自然郁结。”
作者有话要说: 困呀困呀困呀,真的很佩服那些凌晨看小说的小天使了~
中老年少女要去碎觉觉了~~~~~~~~
第170章 青鸾
魏熙眉梢一挑:“没赢就是无用功?”
另一学子道:“不是, 这几日学生也学了许多,只是此次目的本就是要为书院争光的, 眼下输了只觉的愧对公主和诸位先生。”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她说着抬眸看向在座十二个参加比试的学子:“你们之前可是抱着必胜的心去的?”
一学子道:“既是应了比试,就定是要全力以赴的, 若是抱着必输的心, 我们又何必再比。”
魏熙听了这学子虽含着愤懑, 却依旧不掩傲气的话, 心中有些好笑,她问道:“那你们还记得你们自己学了几年学问了?几岁开蒙?又有几个西席先生?”
学生们闻言面色不太好,皆垂头不语,有学子心急口快, 将众人所想说了出来:“我们的出身公主是再清楚不过,又何必再问。”
魏熙眉梢一挑:“怎么, 恼了?”
学子闻言离座躬身:“是学生失仪了,言辞不当,请公主降罪。”
魏熙唇角微勾:“失仪?竟是和你们温先生学会了。”
魏熙让他起身, 复又问道:“那你可知国子监的学子学了几年,几岁开蒙, 若是家境好的家里又给请了多少先生?”
学子一怔,后又答道:“他们自然是从小就开始读书识字的。”
魏熙闻言笑道:“以两年对十余年,你们只是以一人之差输给了他们, 我很欣慰。”
她说着,眉眼一弯,有些慧黠又有些得意:“我也不妨告诉你们, 国子监的学生可是想着让你们一败涂地全军覆没的,眼下你们郁结,他们也算不得快活。”
学子们虽明白这个道理,却无法像魏熙那样满足:“可柏兄和李兄都将同年入朝的国子监的学子给压下去了。”
魏熙看向柏明义和李惺:“那就让他们和你们讲讲自己是怎么将同年给压下去的。”
柏明义和李惺互看了一眼,李惺道:“柏兄先说吧。”
柏明义对学子们一拱手道:“说来惭愧,我家中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本生意,因此在幼时也是给我请过开蒙先生的,可家中能力有限,请的先生水平不高,也只能教我几个字罢了,故而我虽略有些底子,却是比不得国子监里的学子的,就连科举时都是考的明经科,名次还不佳。”
他说着,看向魏熙,眼中满是感激:“我之所以能仕途顺畅,全赖公主帮扶。”
魏熙摇头:“我之所以帮扶你,也是因为你是有心思有手段的,值得我帮你。”
她说着对在座学子们道:“你们也不必瞧不起明经,反正它同进士都是一样能入朝的,就连李相公都是明经出身的,也没见这对他的仕途有什么影响。”
岳季泽闻言亦道:“正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进士一科对于那些自小就开蒙的学子来说也是不易,你们若是有学问高的,考了进士,书院里自然跟着面上有光,但也别太难为自己,一个人官做得怎么样,和文采没多大关系。”
他说着,有些自嘲:“就好比我,当年的文采也是不俗的,但仕途却一塌糊涂,幸得公主垂青,能在书院教书育人,这一辈子才不算荒废了。”
他说着,不待学子们安慰表心意,便抬手止住,道:“你们今后若是想走得稳些,就必须得学会脚踏实地,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最是要不得。”
学子们闻言神色各异,但却皆有感触,躬身应是。
岳季泽点头,又看向李惺:“你说罢。”
李惺拱手道:“学生的母亲出身官宦人家,虽后来败落了,但她少时也是通读诗书,不比寻常文人差,所以学生开蒙识字也没落下,后又入了书院,承蒙公主与诸位先生照拂指导,因此才侥幸考了个进士。”
魏熙颔首,看向学子们:“你们如今可还因输了国子监的学子而懊丧?”
众学子皆讷讷不语,方才出列的学子看了看同窗们,道:“公主之前可是知道我们与国子监的差距?”
魏熙反问:“难道你们从来没正视过自己,应约前又从未考虑过对手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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