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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番外完结 (申丑)


  沈拓见她面色微异,道:“阿圆为难,便推了去。我们与他家实无深交,又无相欠,不必委屈自己勉强应付。”
  何栖道:“倒不是为难。”收了帖子,另铺了纸墨,笑道,“虽不亲厚,但也不曾交恶,不好直下人脸面。再者,我也稀奇,不曾收过别家女娘的邀请。”
  沈拓为她磨墨:“他们不似别家,很是算计,不知又盘算着什么。”
  何栖道:“想来想去,也不过为了桃溪开渠的事。牛二娘子与县丞有亲,定是通了消息,苟二献银的事,明面不曾有声响,暗底怕是已经传遍。”
  沈拓笑道:“明府下定主意要算计他们一场,他们再小气少不得破财。牛二郎又不是蠢物,想来也不会做得不偿失的勾当。”
  何栖执笔笑道:“说不得还要借你讨好明府。”
  沈拓道:“苟家一倒,牛、朱两家不知截了他家多少生意,瘦了苟家却肥了他们的腰,实不知还要计算什么?”
  “人心自来不足。”何栖道,“苟家家败不过一夕的事,他们难免兔死狐悲,想寻一个靠山来。牛家既攀上了明府,自要百般讨好,不敢松懈。”
  沈拓想起一事:“原先牛家不是附了一个太监的势?”
  假虎假威,偏偏还是诳倒一群人,何栖每每思及此事,都觉荒唐可笑之极。
  沈拓道:“你不知后续,那太监已被下了大狱。此事明府略提过一句,我只没记心里。因牛家的帖子,这才想起。”
  何栖吃惊,随后道:“牛家怕是吃了好了一顿惊吓。”又问,“明日先拜访了明府,顺势再提一下牛家的事?”
  沈拓点头:“也好。”又道,“去明府那也不过略略坐,晌午过后再去卢大哥拜年,可好?”
  何栖见他绝口中不提齐氏,也只作不知。
  沈拓自知此举外人看了,少不得要落一个不孝的指责,道:“阿圆,我实不愿见她。”
  何栖的声音轻软如叶间和风:“那便不去。”伸手抚去沈拓轻皱的眉,“佳节总要称心才有意趣。”
  沈拓道:“我不愿你将我看作凉薄的人。”
  何栖笑了:“大郎如何,我自是知晓,再不会误会。”


第75章
  牛家确实受惊不小, 牛父觉得自己又要病了, 胸闷气短口舌发麻, 大过年硬是卧床不起。
  牛家虽搭上了季蔚琇, 阉人那边也未曾翻脸。又逢岁节,牛家接了索要银钱的书信, 牛老爹边烧信笺边揉心窝:又是一笔不听响就没的钱财。
  牛束仁劝道:“我们既知晓了他的底细,何必再费银孝敬?”
  牛父哆嗦着手嚷着要叫郎中, 又教训道:“打蛇打死, 他死了吗?”
  不曾想,这假靠山竟真的要死了, 院门拉了封条, 一众仆役散个精光,莺莺燕燕重入了歌舞场。派去送节礼的老仆打听了一番,得知人被下了大狱,吓得魂飞九霄, 哆嗦着拉了节礼回了桃溪。
  牛家为此, 岁节过得缺滋少味,提心吊胆。牛父卧在床上直哼哼,牛大郎不管事,也管不来, 只将事往牛二郎身上一推, 自己寻了娇娘吃酒解闷。
  牛二郎夫妇里外操心, 累得腰酸背痛,好在二人都是好揽事的, 日日忙至深夜,躺在帐中却是一肚的雄心壮志。
  牛束仁这几日当着家做着主,神色自得,转而又叹:“那个贼阉人下了狱,也不知会不会牵累到自家。”
  他怕,牛二娘子却不怕,道:“与我们有屁个相干,论到底,我们还是受骗失银的呢。”
  牛束仁道:“到底借他起的势,今后……”又叹,“明府看似随和,与他说话却是提心吊胆,生怕被他捉了把柄。他又是当官的,粗壮的腿,如何拗得过他?”
  牛二娘子听他说得粗俗,“呸”了一声,道:“明府美玉般人物,你倒拿腿比他。”
  牛束仁醋道:“我虽头上没个官帽,也是周正的长相,娘子只夸明府,怎没个好言语对我。”
  牛二娘子冷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你种花,还不许我看花?”
  牛束仁讪笑几声,拉了牛二娘子的手,求饶道:“她们算得什么?不过哄人开心的玩意,不及娘子一根指尖。”
  牛二娘子瞪他一眼,一把抽回了手,道:“苟家忽喇喇倒了台,搭个草屋还要几日的功夫,败起来只在几息。明府生得如美玉,心肠可不见温润,家翁也多拘着族中的子弟些,仗着几个臭钱,便做起天王老子来。出了事,谁去兜?莫非要住在衙门听应?”
  牛束仁将手垫了头,道:“阿爹懒怠管这些事,年老耳昏,只当些许小事,哪会伤筋动骨的。”
  牛二娘子笑起来:“这从外头烂到里头的,一眼就得清楚;这从里头烂到外头的,烂斑也就一点。”
  牛束仁掏了掏耳朵道:“娘子大节下,说了一筐扫兴的话。”
  牛二娘子正色道:“苟家前事摆在眼前,还烫着手呢,怎不叫人心惊胆战的?我思来想去,也觉自家轻狂。一个出宫的阉人,耍个花架,便让我们跪他一个没卵蛋的叫爹,结果呢?悄没声得没了。我们当祖宗供着的,别人只当蝼蚁碾。”
  牛束仁把玩着牛二娘子的指尖,道:“明府不好接近,他若是有心,借一根指头与我们,便是天大的助力。”
  牛二娘子道:“他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哪会与我们光明正大往来?”她伏在牛束仁耳边笑道,“我喜爱都头家的娘子,趁着佳节,请她家来吃酒。”
  牛束仁回忆一下何栖的模样,心头一荡,又急忙收住,道:“家中只由娘子做主,你喜爱她要与她往来,便请了家来,好酒好菜招待…”
  牛二娘子推他嗔道:“你把肚子的那拢草收收。上回搭他们的梯见了明府,一事不劳二主,不如照旧递了意思过去。他们夫妻人品贵重,便是心有不喜,也不会中间插了手脚。”
  牛束仁深思片刻,自是点允许,又笑:“我只当娘子真个喜欢都头娘子,要与她往来,谁知,却是另存了算计。”
  牛二娘子也笑:“喜爱也是真喜爱,算计也是真算计。我也见过读书人家的小娘子,小眉小眼的,要么木讷要么拿着架子,行动又装样,说话又扭捏。头上连根像样的钗都没有,眼里还看不起人。”她感叹,“都头娘子一个穷酸秀才养的,竟没这些脾性,说话爽快,人也大方,又会打扮。”
  牛束仁道:“你别慢待了她,惹了沈大郎这个杀才,他是疼婆娘的。若是见浑家受了委屈,少不得要闹将上门,不与你我干休。”
  牛二娘子乐不可支:“倒不知郎君胆小。”
  牛束仁摇头:“你莫小瞧了他,阎王的熟客,鬼差的兄弟,激得性起哪管你什么名姓。”
  牛二娘子笑起来:“我又不是大虫,还能一口吃了她。”
  牛束仁调戏:“娘子便是大虫,也是那胭脂虎,秀丽夺人,貌美可心。”
  季蔚琇无处可去,又没什么消遣,他又洁身自好,身边没有美姬,外边也没养着花娘,一个年节冷冷清清。季长随心疼,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法来。
  沈拓携何栖来拜访时,他们主仆系了船,坐在船头钓鱼。
  季长随一边煽着炉子煮茶,一边看季蔚琇大把大把洒了小米引鱼群,道:“郎君将鱼喂得肚肥,它们哪里还会咬钩?”
  季蔚琇施施然道:“鱼饵掺得香油,不怕它们不贪。”
  季长随见他成竹成胸的模样,只当果真如此,谁知,蹲得两脚发麻也不见一尾上钩来。季蔚琇叹道:“岁节爆竹声声,惊了它们。”
  季长随虽一直深信季蔚琇文韬武略、样样皆能,此时也不禁心生怀疑,勉强道:“许是天寒,鱼儿沉底。”
  季蔚琇道:“垂钓乃是心静之事,愿者上钩,我非鱼,不知它们愿不愿,只得多等等。”
  季长随忙道:“郎君果然有理。”
  沈拓夫妇一来,便被让到了船上。
  季长随笑道:“都头来了,也好为郎君消磨点时辰。”
  何栖叉了一礼,季蔚琇笑道:“你们夫妇二人有心前来拜会,我未曾婚配,家中也没有女眷招待娘子,只得委屈娘子将就。”
  何栖笑道:“却是我们夫妇思虑不周,让明府为难。明府与大郎在船头说话,我只在船尾看景。”
  季蔚琇便让季长随奉上鲜果茶点,又让取鱼竿给沈拓。
  沈拓接了鱼竿,为难道:“我不擅此道,怕是让明府扫兴。”
  季长随多嘴道:“郎君还未钓得一尾鱼哩。”
  沈拓笑起来:“我虽不擅钓,有香火兄弟却喜垂钓,也听他说过几句。这里两岸人家,又有蓬舟往来,水里的鱼哪会吃钩?”
  季蔚琇叹道:“都头言之有理,许有几尾贪嘴撞我手里。”还道,“等我钓得肥鱼,切了细脍吃。”
  季长随拍手道:“都头好口福,郎君切得薄透的鱼脍,连夫人都是赞叹不止。先前在京,也不过贵客过府才劳郎君动手。”
  季蔚琇道:“不过奇技淫巧,饱人眼福,添些乐趣而已。”
  何栖坐在船尾吃着鲜果,耳朵他们说话,不由一笑,连片鱼鳞都不曾钓上来,倒盘算着吃鱼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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