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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番外完结 (申丑)


  季长随抬了半边的眉毛:“在府中什么名酒佳酿不曾喝过?倒稀罕沈家自酿的果酒。”、沈拓外间事了,回屋略一揖礼:“明府。”
  季蔚琇见了他,道:“都头,桃溪河底怕不止一个冤魂。”
  沈拓狠狠吃了一惊:“明府何出此言?”
  季蔚琇道:“依牛二郎之言,卖花女后来不知怎么做了苟家的妾。苟家的当家一时不顺心,便要拿姬妾出气,盛怒之下大打出手,弱质女流能挨得几下?”
  沈拓想了想道:“牛苟朱三家,在外名声反倒苟家还好上一点。竟没想到背地有此兽行。”
  “也不可只听牛二一面之词。”季蔚琇道,“让施翎带人暗查,你另点几个人注意他们三家的动静。”
  沈拓道:“他们三家互相有亲,根枝缠绕,怕是一时撕掳不开。”
  “端看他们是否识趣。”季蔚琇道,“牛二郎夫妇便是聪明人,至于朱家,想必朱县尉也不是个蠢的。”斜睨沈拓一眼,“都头不敢与这三家为难?”
  沈拓笑:“只听明府吩咐行事。”
  季蔚琇也笑:“我倒忘了,你也算得桃溪一霸。”
  沈拓赧颜道:“明府不要拿我打趣。”
  季蔚琇和季长随听了俱笑起来,二人离去时,季蔚琇到底厚颜要了沈家的一坛酒。
  何栖另做了鸡丝面与沈拓吃,道:“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果然至理。”
  沈拓道:“看来浮尸要牵出一桩骇人大案。”


第48章
  一场冬雨淅沥沥下个没停,晨间起身, 指尖寒浸浸的, 淘米时冻得骨头生疼。
  只可怜沈拓与施翎因命案在外奔波,夜间归来, 二人的鞋都是透湿的, 脚裹在湿鞋里一天,冻得发白起皮。
  何栖心疼,备好热水,让二人睡前烫了脚,又去寒又解乏。沈拓还好些,施翎确是累得够呛, 困倦乏极,又不忍拂何栖美意, 兼又不耐饿,常常嘴里叼了糕饼泡着脚就睡了过去。
  沈计欲待捉弄, 到底不忍,动手将他双脚搬到床上,扯过棉被盖好。伸手试图拿下他嘴边糕点时,施翎却是嚼巴几下闭着眼吃掉了。
  沈计讷讷收回了手,他与施翎两个, 吃啥啥没够,肚中总感空空。何栖没嫁入沈家前, 二人半夜饿得拿水顶饥,何栖嫁进后, 厨房日日备着火,灶里温着馒头炊饼糕点。
  施翎睡前总要摸到厨房将肚子塞到喉咙,他自个也汗颜,自家跟个无底洞似的,因此将身家尽掏与何栖,只留了些许酒钱在身边。
  何栖还未开口拒绝,施翎早已红脸跑远了。沈拓笑道:你只管着收着,他比我还没成算,有余的也只换了黄汤。
  何栖思量一下,只将那钱一分为二,一半取了家用,一半另拿匣子装了收好。
  道:积少成多,日后阿翎娶亲,也是一笔花用。
  沈拓将她抱入怀中,低叹:沈拓三生有幸,才得阿圆此生。
  何栖笑:也不知哪个说你口拙的?惯会哄人开心。
  沈拓又她抱得紧了些,道:肺腑之言。
  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何栖叹气,湿寒入骨,实在难受。
  曹家做着棺木,刨木板时刨下的刨木花是引火的好物,许氏心细,让家中伙计装了一麻袋与沈家送来。
  伙计传话道:“师母让我递话与沈娘子:刨木花引火烟少易燃,比细柴好,沈娘子只管用着,每月家中送一袋过来,不够用沈娘子不要外道,只言语一声。”
  何栖谢过后,又道:“姑祖母家中人多,铺里能出产多少刨木花,却又饶出一袋送来。”
  她要拿赏钱给伙计,伙计连忙推辞:“沈娘子客气,这铜钱小的委实不能受。”又笑回道,“小的虽在曹家做工,年中也拜了师父学手艺呢。”
  何栖听闻笑着收回了钱,又包了馅饼与他,另拿一个小提篮,装了几挂鲜面兼一罐酸笋,叮嘱道:“这是用鸡子揉出的面,小哥代我谢过伯母。”
  曹家伙计接了提篮,披了簔衣揖礼复命。
  何栖引了火,刨木花好用,奈何木柴受潮,仍被烟气呛了几口。取了历书,凑近火膛,一边烤着火,一边翻看冬至节期。盘算着总要买几吊纸钱、做一桌祭食祭拜一番。
  锅中炖了猪脚姜片黄豆,炖得透烂,味好又滋养,何栖觑着火候,只架了一根柴,小火煨着。
  厨下这边撂开手,思索片刻,找了何秀才道:“阿爹,冬至祭拜,不如分开两处?阿娘那我们另备祭品可好?”
  何秀才心中虽属意如此,皱眉道:“好虽好,却繁琐了些。”
  何栖道:“一种祭品备个两份,不添麻烦。家中宅内又备有纸钱祭器供桌,我们只需拿篮子装了酒和祭食,过去祭了先祖阿娘小郎他们,大家过个小年。”
  何秀才叹道:“难为你想得周全。”又道,“冬至大如年,纵是贫家也是积累假借,备宴祭祖,怕是不好雇车。”
  何栖道:“等大郎归家,我与他说一声,让他先一日借一辆车来,两家又近,往返不费多少时辰。”
  何秀才笑着点头,又看窗外灰魅魅的天,止不住的冰雨,念及沈计,道:“大郎和阿翎有差使也罢了,小郎在学堂读书,天寒路滑,我如他这般大的时候,家中还备着车,养着小厮,不似他这般风雨里来去。”
  何栖帮着何秀才归整桌案,道:“这便罢了,只前日半路急雨,他怕湿了书,将那书袋塞在衣里抱着,自个淋得跟只落汤鸡似的,好悬没受凉。我一时没忍住,训斥了他一场。”她骂了沈计后,又灌了他一碗酽酽的姜茶。
  何秀才看她一眼,不解:“阿圆有对此有顾虑?”
  何栖为难道:“疏不间亲,阿爹,我虽出于好心,怕是有所僭越。”
  “胡说。你是他长嫂,长嫂为母,何来的疏?小郎又岂是不识好歹之人。”何秀才训道,“阿圆,多思则疑,你该学学大郎的心性。”
  何栖心有隐忧,何秀才却至纯之人,到底不好多说,笑道:“阿爹平日对大郎多有嫌弃,偏夸的也是你。”
  何秀才笑:“我向来是非分明,有一说一。”
  何栖道:“也没见阿爹当面说他的好。”
  何秀才老脸一僵,摆手:“诚自心不在言。”
  何栖知道他拉不下脸,掩嘴轻笑:“我去看看猪脚有没有煨烂,先端一盅与阿爹吃,也好暖暖身子。”
  何秀才巴不得她离开,笑呵呵应了。
  沈拓却是与施翎一同归来,二人一进院,就闻得满院肉香,摘了斗笠,抖了蓑衣的水珠,挂在廊间,先去见了何秀才。
  何秀才赶他们道:“你们一日风来雨去,阿圆炖了好汤,快去厨房吃上一碗去寒。”
  沈拓施翎正腹中饥寒,双双到了厨房,听得火膛柴火噼啵,灶后火光跳跃,何栖在灶前掀了锅盖,一时热气翻腾,见了他二人,道:“天寒地冻的,冷得人皮都掉下来,你们拿了马扎,挨着火膛坐着,烤烤火。”
  又各盛海碗的猪脚汤与他们吃:“你们兄弟,今日倒早一些散了衙。”
  沈拓接了碗,问道:“岳父可吃了?”听何栖说吃过,又说,“阿圆你也吃。”
  施翎则答道:“案子有了眉目,明府让我们今日早些回来,明日去河边起尸。”
  “苟家认罪?”何栖吃惊。
  “拿了人揖押在牢中,姓苟的只喊冤枉。”施翎恨声道,“他家那个抛尸的下仆倒是招了,也供了抛尸处。不知是真记不实了,还是混赖,到底死了多少个他也颠三倒四说不清。”
  何栖听得心惊肉跳,在沈拓身边坐,拿火箸将热炭拨了拨:“人命关天,他怎会记不清?”
  沈拓将一块酥烂的皮肉喂与何栖,道:“那老仆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有些个糊涂,昨日事今日忘,后日又记起。他是苟家积年的旧仆,无儿无女,管着打扫牲口棚的活计,也不出门,得闲喝得烂醉,臭气熏天,脾气又怪,无人与他亲近。”
  何栖疑惑:“他既如此糊涂,你们怎生问出话来的?”
  施翎欲答,偏裹了一嘴的肉,一时咽不下去,只呜呜要沈拓答。
  沈拓笑:“是明府,那卖花女的尸首还在衙内躺着,他将老仆灌得醉,趁他不是十分清醒,带他到尸首面前,与他一领草席,让他将尸首处理了。他应是做惯了此事,竟真个将尸首拿席子卷了,一言不发背了往桃溪河弯处去。苟家的掌家倒是硬骨头,只推说不知,腿都打得……”他见何栖听得专注,说得太血腥怕惊到她,略过道,“许是知道招了便是帮凶,难逃一死,不如咬紧牙硬撑,还能挣出一丝活命的机会来。”
  “那卖花女怎得做了苟家的妾?”何栖问道。
  施翎插嘴道:“那卖花女是下李村的,亲娘早去,家中有一老父,还有一个兄长。她那老父是个卖油翁,白头花甲,老态龙钟;兄长却是个烂赌鬼,家中有半个铜子都要被他输个精光;那卖花女长得有几分姿色,她兄长便一心想靠阿妹博一场富贵。那卖花女也是个心术不正的,嫂嫂你道她真个是在街集卖花的?实不过拿来当个幌子,引那些富家子注意。去岁她与牛二郎的那段瓜葛,只不过拿捏一下腔势,做出一副贞烈的模样,心中怕是不知多少的愿意,谁知哥哥路过,真以为她是好人家的女娘遭了无良富家子的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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