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问道:“那衙门里可有你这身份的户案?”
虽不知道婠婠问这个做什么,水瓢仍是忙不迭点头道:“有!有!县主销去了奴婢原本的贱籍,叫奴婢顶了一个死人的身份,户纸、路引皆是她的。只改了名字而已。”
也就是说这个身份是妥妥儿的安全。
婠婠越发的满意起来,“母亲培养你也是费了不少的心血,总不好叫她的辛苦付之东流。”
水瓢听到这话,懵了。莫非夫人有意抬举她,先前只是在杀威,令她日后不敢有所逾越违逆?还是知晓了一切皆是襄和县主的意思,所以准备遵从孝道?
这两种可能是水瓢仅能想到的,但她的心还是不安的厉害。
婠婠已转向唐大娘询问有无迅速消肿的良药。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婠婠又向水瓢说道:“以后你还是叫做柳芙萝,待你脸上的肿胀消了,我就送你去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去的早,杨驸马也没个正经妾室。你当要好好侍奉、照料。”
水瓢彻底的惊呆了,但也只是呆了那么一瞬,她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向着婠婠连连叩头道:“多谢夫人饶恕,奴婢定会好好的报效夫人的饶命之恩。”
水瓢的心此时终于安了下来。能活着走出这院子,实在是一件天大的惊喜。细细一想,没有官家的旨意,驸马是不会娶续弦的。她若能在大长公主府里站稳脚跟,爬到个贵妾的位置,那日子也是足够的尊贵滋润了。
杨驸马老是老了些,生的也没有侯爷好看。但是能做驸马的人,必定也不会太差。
水瓢的心安了,细思以后便就越发的镇定起来,甚至还开始生出了些希望。就连她一向惧怕的唐大娘唤她,她也心不颤腿不抖的跟着去了。
了了一桩事情,婠婠颇觉的轻松。磕着瓜子与大小丫头婆子们闲唠,时间很快的打发了过去。
日头西移。
琥珀一溜飞奔的回了院子,立在门前禀道:“夫人,侯爷已然回府。流觞几个正抬了软榻去府门前接侯爷。”
婠婠当即起身来准备出去迎一迎。就在她刚一迈出院门时,便见到松鹤院的一名婆子正匆匆的赶过来。遥遥的喊道:“夫人请留步。”
婠婠停在原地等了她片刻。那婆子过来后飞快而不失标准的福了福身,“夫人,太夫人有请。”
婠婠道:“知道了,劳请告知祖母,我稍后便至。”
那婆子见婠婠依旧要往外院走,面上便就有些急色,“夫人,太夫人说请夫人务必要快快的过去。”
婠婠很是纳闷,太夫人能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来寻她。
既老祖母急着找,她此刻也不好再去迎着凤卿城。于是婠婠低声的吩咐金莺,将剩下的那两只寒瓜取出来,仔细的切了后继续镇在冰缸里。吩咐完毕婠婠便就足尖一点,直接掠向了松鹤院。
那婆子好生的呆愣,这、这、这么的就过去了?会轻功的人果然都是任性的。
松鹤院中,太夫人正在庭院中亲手修剪着花栽,冷不丁见到一道人影落在院外,还当是自己眼花了。然而下一瞬她便听到了婠婠的声音。
“祖母福寿安康。”
疑心自己眼花加幻听的太夫人僵硬的转过脖子来,果然见到婠婠正从院门处往近前走来。
“不知祖母唤孙媳过来有何焦急之事?”
太夫人犹还在缓神,婠婠便就自以为的悟了。她抓过一旁那最大号的花剪,便就往太夫人身前那株四扭八歪的粗壮花木比量而去,“可是祖母的气力剪不动。您说!剪哪根?”
太夫人的心狠狠的一颤。哪根都不能剪的啊!这株花的珍贵之处正是这嶙峋飘逸的姿态,少一根枝那都不成。
她慌忙放下剪刀,拉住婠婠的手将她手里那只看着就叫人胆战心惊的大剪刀给放了下去,“大热的天儿,莫做这些。咱们进屋去。——橘香,将那新镇的荷露羹端来。”
说着话太夫人便就拉着婠婠的手进了屋。
婠婠心焦去看凤卿城,便又问道:“祖母有何事吩咐?”
太夫人笑呵呵的拉着她坐下,“不急,不急。”
婠婠肩一垮,可是她很急啊。
橘香端了两只荷叶玉碗进来,分向两人手边摆好,又取了一只翡翠罐子出来,从中夹取出几片干荷蕊撒到汤羹之中。
太夫人执起玉匙优雅和缓的用了两口,而后又用帕子按了按唇角,这才开口说道:“恒之已然承袭爵位,又成了家。按说我是不该再罚他去跪祠堂。只是昨日的事,到底荒唐太过。”
听她提到凤卿城,婠婠屁股倒是坐稳了。静静的听着下文。
她这样扬着一双纯粹而明亮的眼眸,静静听话的模样,再次让太夫人生出种,眼前坐着的是名乖巧小媳妇儿的错觉。
老夫人合了合眼眸,迅速的清醒了下心神。继续说道:“我老了,也管不得恒之许久。以后总还是要你来约束他几分。”
顿了顿,老夫人的语速越发的缓慢起来,“恒之那孩子虽是顽劣了些,却也是听话的。你只要稍稍的给个脸色,他便能晓了错了。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叫他去祠堂里好好的反省反省。”
婠婠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懵懵懂懂的点头道是。
太夫人笑的越发慈蔼,“明白了?”
婠婠......
明白什么了?
☆、第一百零八章 闲情
婠婠的迷茫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太夫人如何看不出来。
于是太夫人进一步的点明了自己话中的意思。可惜,婠婠报以的还是一个迷茫的面容。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将话挑的更加的明白了些。
婠婠终于是懂了——老祖母这是在告诉她,但凡凤卿城再做什么顽劣之事,只口头教训一下便是。当口头教育并不足分量时,那就叫他去祠堂待着。万不可动拳脚。
婠婠默默的端起了手边的玉碗。昨天老人家将凤卿城赶进祠堂,那是怕她动拳脚罢。刚刚慌忙的将她就来,也是怕她冲出去实施暴力。
原来老人家这是在保护孙儿啊。
可是老祖母究竟是怎么生出这种离谱的想法的。她在大家心目中,居然就是这么一副形象的吗?
一口清甜滑润的荷露羹下喉,沁脾清香和着丝丝的凉意叫婠婠的脑袋清爽了起来。
是了,她的确就是这么一副形象的。之前她还不止一次的庆幸前主打造出这般形象是如此的犀利好用。
太夫人总算是婠婠这里得到了“承诺”。她想要有人替她来管束凤卿城,可却不喜欢那管束的方式是胖揍、丢下楼之类。明总捕向来是说话算话的。有了这句承诺,她也便安心了。
太夫人目的达到,神清气爽、轻松无比的享用起荷露羹来。
婠婠本着好羹不浪费的原则,将那一碗荷露羹用了这才提出告退。临出院子时还热情的往那株四扭八歪的花木上瞅了瞅,“若是祖母的人剪不动这花枝子,只管叫孙媳来。”
说罢了脚步轻快的离了松鹤院。
太夫人注意到她扭头看的方向,待她走的远了便迅速吩咐一边的婆子道:“以后夫人来,记得将那盆仙人骨收了。”
想了想,又是不放心的补充道:“但凡是干木嶙峋些的,枝叶飘逸些的统统收了。”
淇奥斋里,凤卿城正趴在一张铺了玉珠凉席的软榻之上,惬意的伸出手来自冰缸中的一只深盘里叉起一块寒瓜送进嘴里。
软榻的位置放的十分合适,一伸手便能够到冰缸,一抬眼恰能见到后窗里的风景。
后窗外是一片竹林凉荫,透过那疏密有度的间隙能见到不远处的那弯碧水。水面上的风穿过竹林而来,本就有着几丝的凉意。窗下又被放上了一口狭长的冰缸。那风再经过这些冰块也就便的更加凉爽起来。
男神慵懒起来的样子,当真的迷人呐!
婠婠看了片刻,便就笑起来,“这软榻该不会是抬你进来的那张吧?”
凤卿城“嗯”了一声,说道:“实在懒得动。”
婠婠走到软榻前坐下,“既软且凉,难怪恒之不想挪动。”
凤卿城从签碟里捡了一根新的银签子递给婠婠,“不是因为这软榻舒适,是我这骨头当真要散了。农桑活计原来不是体力好些就能胜任的。”
婠婠用那根银签子叉起块寒瓜来送入口中,凉凉的瓜肉顿时消除了这一路的暑热。她扬声唤了金莺进来,待要再叉一块来吃时,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停滞在空中。
她手指间捏着的那根银签,头端部分居然有些发黑了。
再看凤卿城手里那根,依旧的雪亮。
婠婠又另外取了两根新的银签子,一根在额角微汗处划了划,另一根则是含进了口中。额角处的那根无甚变化,含进口中的那根却是开始发黑。
果然啊,自己就是个移动大毒物。
时金莺掀了竹帘子走进门来,“夫人有何吩咐?”
婠婠叹了口气道:“你们几个谁会松骨,过来给侯爷松一松。还有,那寒瓜还有没有?切一半来,再拿个勺子。”
金莺回道:“奴婢便会松骨。那寒瓜只切了一个,一半在这盘里,另一半奴婢放回去镇着呢。”